重生算什么 上(30)
北玄派将密宝的消息记录在一尊鼎上,而这个记载,竟是在密宝现世后多年,才被浣剑尊者后知后觉的发现。此前这尊流传数千年,世间皇权象征的铜鼎,一直放在祭天的太庙里。
季弘不但知道鼎的秘密,还知道那个魔宗传承是什么——上古南荒百瘴门,顾名思义,善用瘴气,传承光柱出现时,瘴气就借着光华掩饰,悄悄外放了。
前世直接放翻了一群被光柱引来的修真者,幸好瘴气因漫长岁月,毒性变得稀薄,最后大家集体在地上躺几天,也就慢慢能动弹了。
——能影响大乘期修真者的毒世间寥寥无几,瘴气却不在此列,凉千山生性傲慢自大,必不会事先防备。
看着高高在上的雪山神师脸色剧变,半空中盘膝端坐苦苦运功调戏,与季弘同路而来的魔修们一阵放肆大笑。
大雪山门人感到不妙已经迟了,踉跄着一个接一个栽倒。
“季弘公子,我们一刀一个?”
从大雪山门人从低到高挨个砍,这得多痛快!
没有人傻乎乎建议去砍凉千山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说大乘期高手了,就算一个元婴期修真者一恼,不排毒改自爆真元,他们可就得乐极生悲了。
“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魔修说到就干,蓝汪汪的匕首掠过,鲜血喷出,一个道人痛苦的抽搐着,却因为中了瘴气连高声惨叫都无力发出。
“不要这样。”季弘笑盈盈的制止同伴,“诸位道兄多年苦修不易,今天呢,我们杀一些养气期筑基期的弟子也就够了。我这个人最害怕麻烦,你们要是有师父,千万跟我说一声,我肯定放过你,我害怕被报复啊!”
几个魔修同时狞笑,随意拎起身边穿着低级弟子服饰的道人,匕首在他们喉咙与心口比来比去。
“我…我有师父。”
“我也有。”
这几个可怜虫发出微弱的声音,他们之中必然有人说的假话,但也有人说的是事实。
季弘微笑看着某个期盼盯着远处不断喊师父的家伙被割断喉咙。
“不要欺骗我,你的师父怎么不回答你?”
更多人被拖出来,一些金丹期元婴期的道人顿时不忍,停了调息,睁开眼睛勉强向自己哭喊的徒弟伸手。季弘也很遵守承诺,立刻将这些人扔回去,但更多道人充耳不闻,一心想将瘴毒去驱出体内。
“季弘公子。”有个魔修警惕看不言不动的凉千山。
“不用担心,浩劫之战时,百瘴门的瘴气,连仙人都抵挡不住。想短时间内压住毒性,根本不可能。”
季弘口中说得轻松,心中却生疑窦。
——他不相信重视宝藏的浣剑尊者没有派人跟在他们身后。
瘴气笼罩方圆几里地,那些暗中跟随的人,也该倒下了,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
这时凉千山霍然睁眼,神情凶戾,轻描淡写的挥手一摁。
一道青虹横穿数个魔修,季弘惊骇退后,却来不及了,冰冷的剑气瞬间即至,他脸色的恶鬼面具裂成两半,眉心一点鲜红沁出。
剑锋就停在他眼前不远处。
一只手攥住了剑锋,剑身发出嗡嗡的震颤。
季弘面目中间一道血痕,没了面具,瘴气入体后他也双脚一软坐倒在地。
这时魔修们僵硬的躯体才爆成一团血雾,散落在碎石滩上。
“浣剑尊者!”凉千山一字字说。
大雪山门人皆惊:是魔修第二尊者!本门的宿敌,三百年前将乾坤观赶出中原的罪魁祸首?!
许多趴在地上的人无力抬头,根本看不到这位魔尊的长相。
季弘心惊胆战的看魔尊背影。
——原来浣剑尊者没有派人跟着他们,他直接自己来了!!
季弘迅速在心中过滤了一遍自己这些日子的言行,唯恐有破绽。
“凉千山,你已吸入瘴气,纵然你偷学了北玄派功法,但所学浅薄。想要压住毒性与我一战,怕是不成。”
浣剑尊者身披黑色长袍,面目同样被遮住。
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听得凉千山怒意横生。
浣剑尊者悠悠说:“我不杀你门人,你也别费多余心思。且与我在此,静候传承结束,密宝现世吧。”
“你疯了?”凉千山脱口而出。
他气急败坏,想不到浣剑尊者为何当众点出北玄密宝的消息。
季弘看傻子一样看凉千山:浣剑尊者一旦获得北玄密宝,这消息还不立刻被凉千山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既然如此,浣剑尊者何必隐瞒消息?
为了北玄密宝的安全,魔尊现在还不能杀凉千山灭口——逼急了,大乘期修真者的自爆,可不是开玩笑的。
凉千山愤怒的收回剑,全力开始驱毒。
一日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眼见光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无踪。
凉千山与浣剑尊者同时身化光影,消失在洞口。
他们一进去,就看到白蜈揉着额头刚刚站起来,而带着面具的李簪,那个被季弘特意带来的女修呆滞的捧着一个红色盒子,跪坐在地不停的喃喃自语:“怎么会,北玄密宝怎么会是这个…”
***
数日后,豫州。
天光大亮,陈禾身周最后一缕灵气归入体内,缓缓睁开眼睛。
小院外,丫鬟模样的傀儡托着热水缎巾恭恭敬敬的等候,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阅读完记忆看完小黑帐的陈禾兴冲冲出来,却发现师兄不在。
陈禾将欣喜的声音咽回去,蹑手蹑脚走到师兄窗下偷看。
窗棂缝隙足够陈禾看见释沣垂目端坐在榻上的身影。
陈禾忍不住愧疚起来,他只想到自己修为精进,经脉暗伤痊愈,却差点忘记师兄先受心魔侵扰又破闭口禅的事了,恐怕要修养好一阵子吧。
他又蹑手蹑脚的走出小院,转头问始终跟在身后的傀儡:“师兄有什么吩咐。”
傀儡僵硬摇头。
“我给师兄护法。”陈禾顺势坐到院中大树下。
随便用缎巾抹完脸后,他继续琢磨百窍通灵的手势。
可是坐着不动,心平气和,身体内息没变化,手势捏来捏去都没感觉。
陈禾站起来悄悄踮脚,再次偷望释沣的房间。
“看什么呢?”释沣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陈禾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老老实实的说:“看师兄。”
“出去逛罢,我还用得着你护法?”释沣摸摸师弟的脑袋,发现他头发乱糟糟,无声的叹口气,从芥子法宝里取出梳子。
少年略低的身量,恰好适合站着束发。
陈禾乖觉的转过身,眯起眼睛享受梳齿轻轻刮着头发的感觉,师兄的手艺真的挺好。
“在你头上练出来的。”释沣用梳背轻敲了下师弟脑门。
“哎哟。”陈禾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说出了心中所想。
仔细琢磨这个回答,陈禾再次眯起眼睛,十分愉快。师兄这么好,但他一想到释沣还曾经有两个徒弟,他心里就酸溜溜的。
抱过他的臂弯,也保护过别人。
看起来冷漠的面孔,也为别人担忧过,也许还为其他人梳过头发,买过吃的,逛过集市…
陈禾晃晃脑袋,心中有些懊恼。
——师兄的徒弟都不在人世了,他怎会有这样的念头。
“嗯?”释沣疑惑低头。
“没什么,我出去了!”陈禾头都不敢回,一溜烟跑出院子。
释沣将梳子塞回芥子法宝里,师弟走后,他就恢复成冷漠模样,招来两个傀儡:“跟上去保护,不要暴露。”
傀儡躬身后退,化作阴影消失。
释沣定定看了一眼北方,走回房中继续打坐——他必须要将伤势养好,才有把握从浣剑尊者那里夺走蜃珠。
浣剑尊者名为第二尊者,实则却是魔道第一高手。
第29章 路遇
一晃三个月过去。
豫州城外聚集的难民早已散去,朝廷征召他们去修筑河堤,虽辛苦却能混上一口饭吃,等到来年春天,还能获得朝廷发放的粮种重归故里。
北风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
雪小得就像被一阵风吹过的棉絮,还没落到地上就融化了。
陈禾索性连油纸伞都没带,学着街上行人筒起袖子,竖起毛领,连脸都遮住了一半。
购买年货的街市里人挤人,摩肩擦踵,许多人连毡帽都脱了,正一头大汗的跟小贩争价,各种浊气扑面而来,若有修真者在此,怕是当场就要皱眉离开。
陈禾全不在乎的跟着人流前行,被提着活鸡的大叔撞到时,还会感兴趣的看一眼那只鸡。大公鸡神气活现,如果不是嘴被捆着,猛的一下就能啄出。
生机旺盛,散尽而衰。
这只鸡看来不是被买去打鸣的,而是要宰了吃。
陈禾耸耸肩,又被人潮挤到一处卖鱼的摊位前,饶有兴趣的蹲在旁边看看这条,又望望那只。
跟他蹲一起的是两个穿旧棉衣的小孩,都睁着兴奋的大眼睛。
卖鱼的汉子忙活半天一看,呵,这哪来的后生,穿得也不像没吃过鱼,敢情这是没见过活鱼?他新鲜的货色都被大户人家的仆人收走了,忽悠一下,没准这五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后生会傻乎乎把剩下的鱼连桶一起买了呢!
“看看,最好的黄河鲤鱼!年年有余,就是不吃,买回家也是好兆头!”
胡说,这鱼不是黄河捞上来的,而且根本活不到下午。
陈禾拍拍袖子,若无其事的走了。
待转到另一条街上,浑浊气息一淡,各种年画金箔纸与烟火鞭炮堆叠在一起,另有画糖人与卖年糕吃食的,满街跑的都是小孩,有两三个撞到陈禾脚上,他也不在乎。
历世间百态,观万灵之气,都是对北玄派功法晋境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