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算什么 上(219)
陈禾在心中默默算。
他拿回苍玉球至今还不足七天,海市蜃楼那场变故发生在海市快结束的时候,这样看来,薄云天已经有丢弃渊楼势力,调走一些心腹与得力属下,潜藏暗中伺机观望,避开这阵风头的谋划了。
可惜,算得再好,没算到自己会被一条大鱼吃了。
陈禾无声笑了笑,满是嘲讽。
这神情看得众人心里又是一阵嘀咕,装死的倒霉鬼更是暗暗大叫晦气,渊楼这么多据点,遍布东海各国诸岛,怎么偏偏就让他遇到这么个煞星。
这时一个胆大跟进暗道的魔修跑出来回禀:
“这条密道被人堵死了,刚刚被打通,尽头有喷出毒水的机关!”
“通往何处?”
“岸边一处水湾。”
陈禾听后,径直走入密道。
被无形力道拖进来的家伙拼命求饶:“这位前辈,我说的都是真话,你还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密道很长,但对修士来说,也就是眨眼工夫就能来到尽头。
只见堆积的乱石填满了密道,中间洞穿,海风不断灌入,地面上尽是腐蚀痕迹,还有一滩黑色毒水。
傀儡不见踪影,只有一块浅金色的鹅卵石躺在角落中。
陈禾伸手一招,施加灵力,鹅卵石滚动了几圈,重新化作傀儡,僵硬的站到陈禾身后。
那渊楼之人嘴里求饶,眼底却闪过惊讶,以及深深的贪婪——修真界会炼傀儡充作仆佣的人不少,但驱使起来太耗费灵力,寻常修士用不起,再者活灵活现的傀儡好造,能当战力用的就不多了。
这个相当于元婴期修为的傀儡,简直保命利器。
“你方才说自己刚入渊楼,什么也不知道,这会倒要跟我说秘密了?”
“呃,小人擅长探听,所以——”
“连渊楼在此地的主事者,用来逃命的密道也知道,这叫刚刚进入渊楼?”陈禾讽刺的说。
不待那人辩驳,陈禾顺手将人丢进了毒水之中。
凄厉的惨嚎声,让后面跟进来的修士心惊肉跳。
那人知道毒水的厉害,立刻弃了无救的身躯,元婴脱出,借着一道血光就想遁逃,结果一头撞上了将整个密道都封死的浅紫真元。
这真元像是能吞噬一切,血光迅速消融,元婴尖叫,被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立刻有魔修施展拘魂法,将这元婴死死扣住,拖到了陈禾面前。
“现在你讲出的话,有一分可信度了。”陈禾淡淡道。
元婴哆嗦个不停。
陈禾随即下令:“将此地收拾一番,告诉外面梁燕阁的人撤阵法,我们走。”
“这,陈公子,我们不追吗?”有人指着外面的海湾问。
“渊楼中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们各自头目的手里,跑掉的一个两个,是不敢出头露面的,若是他们上头的人死了,他们会比我们更高兴。”陈禾冷冷说。
关键还在薄云天身上。
渊楼被摧毁,那些朝不保夕的人趁机离开,只要薄云天一日没有消息,就不会有人来为渊楼出头。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渊楼每处据点上,梁燕阁与中原魔修齐齐出手,损失却少得可怜,只因这些据点里真正有能力的人,早就离开了。
留下废墟,让凡人们心惊胆战,浑不知发生何事。
渊楼在明面上的势力,被铲除得一干二净。
恰好海市蜃楼的变故闹得沸沸扬扬,修士妖兽们听到旁人转述沈玉柏那通天蹈海之能,大惊失色,哪里还敢说什么,连梁夫人的凶兽真身,都没人敢公然议论嘀咕。
倒是詹元秋望着施施然归来的陈禾,见他满是森寒之气,凛然之威,还擒获了一个“活口”回来逼问,詹元秋心中一凉,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七天前陈禾还像个性情简单的少年,这会又变了!
“国师?”
陈禾见到詹元秋,还好脾气的冲他颔首。
——离焰尊者对有本事又忠心的属下,都很有耐心,也比较宽容。
这下把詹元秋吓得不轻,他记得上上次陈禾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满是挑剔嫌弃(师兄欣赏这人),上次则是神色晦暗,隐隐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恢复记忆),现在又变回“信重”“看好”啦?
血魔的师弟,能不能有个定性?这叫人怎么跟他相处?!
第208章 喜怒
充满异国风情的圆形房舍之间,道路仅容两人并行,但四通八达,尤其房舍高低不等,视线很容易被格挡。
这里的凡人爱用一种厚实的墩红石块建造房屋,石块亦是这座岛的土产,它有一种妙用,比别的岩石木料等物更能阻隔神识,想要查探这里的情况,需要调用更多的灵力,所以窥伺很快就会被发现。
于是梁燕阁选择此地,作为这次剿灭渊楼发号施令,并主管联络的地方。
一队队修士满身杀气,带着残余不散的血腥,乘船归来。
至少都是一个元婴高阶修士为首,梁燕阁的雄厚实力,在此战中表露无遗,中原魔修看着暗暗咂舌,有的心生警惕,庆幸海外修士不愿到中原来,不然这天下大势修真界地域怎么分配,还真说不好。
大大小小的圆形房舍,是梁燕阁安排给众人休憩的地方。
前面一条街莺歌燕舞,堆着美酒与数不尽的新鲜水果,是这座岛上最热闹的地方,后面的房舍是花楼销金窟,已经被梁燕阁包下了。
连着布下数道阵法,踏入狭窄的巷道后,吵杂的气息一扫而空,使人感到十分惬意舒适。
陈禾的出现没有引起旁人注意——路太窄,不管看谁,充其量都只是在远处看个身影——挥手让属下们自行散去后,他很快来到一座稍大些的房舍前,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师兄,我回来了。”
陈禾没有叩门。
随着他动作,门框处有淡淡紫华一闪而没。
陈禾顿时站定不动,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门窗,默默走到旁边的胡凳边坐下。
——以释沣的修为,根本不必在暂居处用真元做这样的防备,只怕师兄是在修炼。
这里乱糟糟的一片,释沣不允下属的魔修来听吩咐,又没知会裂天尊者詹元秋,贸然修炼实在不合常理。
只有一个可能。
陈禾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释沣见沈玉柏与千昙并蒂莲对上后,有了所得,赶不及回去,只能在这里进一步琢磨参悟功法了。
想到这里,陈禾手掌不自觉的握紧,有些后悔自己这般闯进来。
——若师兄是在顿悟,这等良机难得相逢,被他这么打搅了,实在可惜。
果然须臾后,隔开里外的镂空雕花门无风自开,吱呀一声靠在了墙上,释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站在外面做什么?”
陈禾眸色一暗,仍是维持着镇定神色快步踏入。
房舍里都是些异国之物,看着新奇,细细说来也不过是桌椅床榻,没有屏风但是多了木格似的镂空雕花门,没有曳地的帐幔,到处都是鲜亮的金红,红珊瑚黄金镶嵌的摆设。
东海修士习惯了这些东西,陈禾见了却嫌有些刺眼。
他不着痕迹的拧了下眉,结果就被释沣发现。
“啪啪。”原本半开的窗全被关得严严实实,房内霎时黑了下来。
这里的房子四面都是墙壁,撑着圆形的屋顶,窗户就开在离地两丈高的拱顶上,半开的时候屋子里算是明亮,一旦关闭,雨水都打不进来,当然也没有容光透入的缝隙。
黑漆漆的一片。
陈禾一眼就看到缓缓站起来的是释沣。
“师兄,我不知你在修炼…”陈禾低头说,同时心中微惊。
释沣从前的气息尖锐危险,转练万劫无象澒冥元功后,就显得平和内敛,杀意深藏,但如今却似微风拂过的水面,除了些许涟漪,什么也看不出。
这让陈禾生出一丝惊慌。
“师兄?”
他很快压住情绪,笑着说:“恭喜师兄修为又有突破。”
然后陈禾脑门上就挨了一记的弹指。
“你这不情不愿的眼神,也不藏好。”释沣晒然。
陈禾吃惊,难道他连这点心思也藏不住?离焰这么多年的记忆,他白看了?不对啊,他试过,旁人很难瞧出他喜怒。
连詹元秋也跟前世一样,对他又敬又畏,避而远之,时时刻刻揣摩自己的心情。
这才是陈禾习惯的情况。
对一个总在失忆的人来说,蜃珠留存的那些,不管是作为“陈禾”,还是北玄天尊特意送来的“离焰”,同样都是记忆,前世的习惯与今生的经历,对陈禾来说都一样“熟悉”。
想想众人噤如寒蝉,又狐疑不定的样子,再想释沣一口道破自己情绪的事实,陈禾不由得心悦诚服:果然是师兄,比世间任何人都了解我,远胜常人。
他这下没有掩饰,那种喜形于色的模样,看得释沣又好气又好笑。
“方才是诈你,什么不情不愿,都是我随口说的。”
“啊?”
陈禾呆住。
释沣见陈禾愣愣的样子,不由得回想起多年前,被黑渊谷主拿了梅花糕诱得肚子直叫唤的小团子,硬气的鼓着脸,撑住没搭理谷主,就是当夜睡觉时流了释沣一袖子的口水。第二天陈禾起来时,就是这种愣愣的模样,看看被自己祸害的袖口,有些羞愧,更多的茫然不解——已经将昨天的事忘得干干净净的小孩,当然也不记得梦里见过什么。
无声轻叹,释沣感到心都软了一分,装成肃然训斥:“太没戒心,自己何等能耐,难道不清楚?谁能从你眼中看出端倪?”
“呃…可是我方才不喜这屋内陈设,师兄就关窗了。”陈禾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