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 gl(10)
“住嘴,死者为大。”印儿面色阴沉,颇为不悦,倒不是因为鸡老板的话,而是因为她也是这样猜测的,她走到陈员外的尸体旁蹲下来,掰开他僵硬多时的手指,发现果然有伤痕。
有人拼命护着你想让你活下来,你却赶着去死。印儿看着陈小姐那具尸体,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千晛,早知道不救了,渡个屁的魂,搞得刚刚像被掐断了一口气,现在浑身难受。
不过,也只是猜测罢了。印儿气的,是刚刚明明魂聚了,那陈家小姐却选择自散魂魄。
“算了,寻个好地方,将陈员外和陈姑娘葬了吧,也算对得起这场缘分。”印儿开口道,瞥了眼小弟陆岐。
陆怂岐卑微,却力大无穷。他点头将父女俩抬上印姐姐幻化出的木板车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路走好。”
印儿跟在千晛身边,看着前面拉车的人,又问道,“刚刚,你没事吧?”不知道为什么,跟这话少面冷的小月老说话时,她总想摆出个笑脸,“像你昨日在林间安慰我一样,我也想说,这不是你的错。”
千晛看了她一眼,没理她,低着头往前走。
印儿跟在边上叽叽喳喳,“你刚刚真的还蛮厉害的,不救人的时候,眉心那玩意也能出来吗?我觉得很好看。”
千晛闻声竟然用手背蹭了蹭眉心,“不好看。”
“好看!”印儿道,真的好看,她见过人间美人千万种,偏觉得这天牢里惊鸿一瞥的小神仙美得天理难容。
“不好看。”千晛又道了声。印儿争着说“好看”,没听到千晛那微弱的一句,“获罪之神眉间才是烈焰纹。”
天上神祗的是金光纹。
“阿嚏!”弯月站在鸡老板身边走着,忽然皱着鼻子打起喷嚏来,“味道好重啊。”
“哎呀,忘了这茬,”鸡老板推着车,猛地想起刚刚有事没办,慌忙拿出那张纸人,“弯月,你闻闻,这味道好熟悉,我有点不太想得起来。”
弯月“哦”了声,悻悻地凑过去闻,突然叫道,“鸡老板!你又偷偷跑去城南醉花楼了!”
鸡老板老脸顿红,赶紧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城南醉花楼,大雁城最红红火火的青楼。
一群人“嘁”了声,你一嘴我一嘴地互相逗乐着。好像刚刚令他们难过的事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斜阳照在大地上,拉出一群人长长的身影。
印儿想,这群人都还没打个商量呢,怎么看着就像要往城南去的样子。看来,不止她一个人爱管这红尘闲事,同悦客栈里也是一堆“三五成群就敢九天揽月和五洋捉鳖”的家伙。
“醉花楼,什么地方。”千晛不知道大家在闹什么,偏头一脸好奇地问印儿。
印儿抿唇,挑着眉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千晛盯着她,更加好奇,为什么印儿要对着自己这样子笑,就是狐狸眼都快眯成桃花眼这样笑。
“千晛姐姐,醉花楼就是,”最安静的怜月正准备出声,就被印儿一把捂住嘴拉到身后。印儿捡了路边一朵小野花摊在手中,望着千晛道,“赏花的好地方!一块儿去?”
千晛看着那朵漂亮的小黄花,犹豫着点了点头,“嗯。”
怜月被捂着嘴,可怜巴巴地呜呜呜,狗爹说女孩子不能去那种地方!
第8章 八世折尾(一)
“老板!再来一碗切疙瘩和两盘油泡泡!”陆岐和鸡老板各自吸溜着嘴里的面条,一同举手喊道。
弯月和怜月咬断面条:“我也要!”
应月喝光碗里的汤,“这里这里,也要!甄糕、煎焖子、炸三角、水煎包再各来一盘!”
半个时辰前,她们于城南安葬好了陈氏父女两人,便步行至城东,本想去探探那醉花楼,不想醉花楼今日关了门。寻了人打听,才知那醉花楼今晚有花魁大选,白日闭门是在做大选准备。于是,他们一行人便决定于附近店家寻点吃的。
印儿一路上吃了不少野果子,现下鼓腹含和,闲得没事便挨着千晛坐着,试图跟对方搭上几句话,“千晛姐姐啊,”印儿歪着脑袋出声喊人,“你不饿吗?来杯茶怎样?你是不是困了?还是太无聊了?要不你跟我说说话?”
千晛闻声低头看了这人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眼睛里进了脏东西,为何一个劲儿地眨眼睛。还有,那么多问题,这人究竟想问哪一个。
印儿见对方又高贵冷艳地盯着她,默默地缩回脖子,翻开桌上被撕了几页垫桌角的小册子,装作刚刚什么也没说。
千晛纳闷地看着这人打着哈欠看书,点了点头,心里下了个结论,原来这人问的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
印儿哪里是个看书的料,在雪山之巅学习药谱时就想方设法地出去玩,因此没少被狐族的长老教训。不过,当她看到这本破旧小册子上的“蒲树林新传《六界神兽录》”几个大字时,瞬间来了劲,找天狐找天狐!然而翻开书的扉页,上面赫然印着一排醒目的红字:“本传只记录十大神兽,诸如九婴、天狐这样的废物神兽咱就不提了”。
“……”印儿“啪”地合上书,写蒲的这个写书的,你知不知六界传说司法天神诛仙便是我天狐一族!
千晛听到这大动静,偏头淡漠地又看了她一眼,印儿立马低头看起书来,嘴里念道,“千晛姐姐,这书好有趣啊,你要不要看看?”
印儿随手翻了一页,推过去,指着书笑道,“你看,这就是之前提过的画本子一类的东西,譬如你看,”
“与我头上簪子的图纹一样。”难得地,千晛竟然打断了印儿的话。印儿愣了下,立马低头看这小破书上写了什么,果不其然,这上面画得栩栩如生的麒麟竟然真与千晛发间那簪子镂刻的图纹一样。印儿恍然想起白泽那日的话,抬头紧盯着眼前的人,像要看出她的原形似的,然而半晌过后,她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白泽不会骗她。再说,六界皆知,火麒麟,早在创世神神陨时,便一同消失了。
“印姐姐,千晛姐姐,我们吃完啦,你俩聊什么呢!”弯月踩着小碎步蹦跶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白馒头,“我也要听,有趣吗?”
“没趣没趣,”印儿瞧见鸡老板和陆岐结完帐,立刻站起来,顺手将册子上写火麒麟的那页撕下来揣进袖子里,拉着弯月小声道,“你把怜月说服了?她愿意跟我们一道去了?”
弯月咧着嘴笑,冲印儿挤眉弄眼,“千晛姐姐都去了,怜月那丫头怎么会不去。”
两人相视一笑,狐狗为奸,搂着肩往小店外走得那叫一个八面威风。
千晛立在原地,琢磨着这两人何时这般相亲相爱。
夜幕很快降临,白日闭门的那醉花楼此时正亮着满楼的花灯,与周边寂静的集市比起来,此处便显得格外特别,仿佛天上所有的星星都落在了此间楼阁上。
印儿一行人猫着腰,跟着熟门熟路的鸡老板,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当然,在这之前,总免不了一番变化。狗妹三人黑袍束发,扮作小厮跟在身后。而那公子模样的印儿和千晛两人,一人一袭白衣,手执折扇,眉宇间洒脱自然,好不风流;一人一身红衣,眉宇间清贵无双,如那“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
陆岐怂得跟在两人和鸡老板后面,把一个俊俏小郎君活脱脱地活成了路边要饭的模样。
“哎呀,几位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一行人刚从后门溜进去,正准备光明正大地晃到楼上,以便狗妹挨着房间闻气味,便被醉花楼的老鸨撞个正着。
老鸨一身绯色罗裙,摇着团扇,领着一群七八个姑娘于回廊处,堵住了她们的路。老鸨自认见多识广,瞧见过不少模样端庄的公子哥,却第一次遇见这样绝色的矜贵少年郎,不由老脸一红,眼光在这几人身上逡巡,手帕轻轻一挥,招呼着姑娘,“哎呀,这是你们谁家的恩客,怎得妈妈我未曾瞧见过。”
“回妈妈,咱们也是第一次瞧见这几个公子。”
活色生香估计就是眼前这个景,印儿瞧着老鸨身后的一群美人,忽然有点眼盲,只识得清那衣裳是橘色、黄色、蓝色,五颜六色的,凑一堆儿七人刚好可以搭个戏台唱一出“七仙女”。
印儿瞧着那老鸨的眼色变了下,立刻摇着扇子一脸不悦地道,“听闻醉香楼今日花魁大选,我,”印儿咳了声,故意侧着身子,露出她腰间吊着的那七寸信圭,板着脸接着道,“本公子欲前去寻个热闹,哪想方才遇见一笨手笨脚的小厮,领本公子转了大半天,等我回头寻他时,那小厮竟不知去向,听说这醉香楼与江南春风阁齐名,恐怕,”
“这位公子,瞧您说的,我们那小厮不懂规矩,把您得罪了,”老鸨眼尖,那七寸信圭可是皇帝封赏诸侯的玩意儿,兴许是哪家小侯爷游历于此呢,“这花魁大选马上便要开始了,为了给您赔不是,奴家给公子寻个观赏的好地儿。”
老鸨说完,便把目光投向千晛,想来这不说话的才是更厉害的主,于是招呼着姑娘正欲上前挽着她,便见千晛往后退了一步,侧身站到方才说话的公子身后。印儿倒是想起这茬,看着冷冰冰的千晛,起了坏心思,面上蔫坏,“千公子,这来都来了,你,”
千晛没听到印儿的话,扯着对方的袖子,低下头难受地打了个喷嚏。
印儿一愣,望着靠近的漂亮姑娘,下意识地把千晛护在身后,摇着扇子打着颤儿,装作不满地看着一群人,“这位公子,你们莫要招惹。”
不就是想要看看这小神仙被招惹得手忙脚乱臊红脸的狼狈样嘛,咋对方一抓住自己,自己就比陆怂岐还怂呢。印儿想,不过,这人刚刚皱巴着小脸的模样,瞧着像是受不住这乱七八糟的脂粉香味,就像闻到人间油烟吃食时的模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