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118)

　　顾亦然的语气很平和，威胁的话说得理直气壮，任谁都听出来他是在不高兴了，贺仙飞快记录着要点答应下来，顾亦然补充：“不用等到会后，现在就去联系分局那边。”

　　贺仙点点头，拿起手机便起身朝着会议室的门口走去。

　　等到会议室的门关上，顾亦然才看向俞安雨，说：“俞队，继续吧。”

　　俞安雨点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好，然后说一下现场情况，茶楼内发现一名死者，是半日闲茶楼的老板徐馨玥，死因是子弹射穿心脏，她体内的子弹和后巷内受伤的警员体内的子弹型号一致，子弹上没有玫瑰的标志；而向野及他的保镖、来接他的毒贩，他们的子弹上都有玫瑰标志，我们也将现场的子弹抽样送到滨海分局那边确认过了，的确来自从黑市流进来的那批Briar Rose的军火——这说明，”俞安雨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徐馨玥是裴松南杀的。”

　　顾亦然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点着手臂，是在思考问题，片刻后接话下来：“行动前我们调查了徐馨玥，确认她和裴松南有交情，不清楚茶楼内服务员的情况，避免打草惊蛇，我们一开始也没有派人潜入茶楼的打算。这条街有商户群，徐馨玥也在群里，有其他商户在群里讨论了警察征用店铺的事情，所以徐馨玥是知情的，这也可以证明，这的确是裴松南为向野设的一个局，警方会来，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早就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这次的行动，是我们被他当枪使了。”

　　“这也太狠毒了吧，徐馨玥是帮他的，没必要卸磨杀驴吧……”宋越小声嘟囔。

　　周游自然而然地接话：“他应该会杀掉徐馨玥的吧……他的预设是我们会冲进现场，虽然向野知道被他们摆了一道之后，很可能一怒之下杀了徐馨玥，但要是向野没有杀掉徐馨玥，徐馨玥被我们带回来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裴松南会觉得困扰的吧，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也不差这一件，他应该不会把决定权留给别人。”

　　俞安雨点头：“嗯，就像游崽说的那样，裴松南这个人也没有什么人情味可言，利用完了就杀掉，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听到敲门声，俞安雨停下来，回过头，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贺仙面色凝重，快步走到顾亦然身边，俯身凑到顾亦然耳边耳语了两句，顾亦然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贺仙说完看着顾亦然，等待他的指示，顾亦然稍作思考，便低声吩咐贺仙：“让罗局出面，联系华林市局那边，把程久源相关调查情况同步过来，相比畏罪自杀，被灭口的可能性更大，依照裴松南的性格，他不会轻易放过程久源，要按照刑事案件的方向去调查。”

　　贺仙点头，顾亦然朝她偏了偏头，她便又转身快步朝着门口走去，顾亦然转头看向俞安雨，也没有卖关子：“程久源今早死在疗养院里了，具体细节暂时不清楚，但华林市局那边在往畏罪自杀的方向做调查。”

　　“今早？”俞安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裴松南，早上一边设好局，利用我们抓住向野，还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了，一边抽空安排人，去把程久源杀了？”

　　顾亦然冷笑了一声，不予置评，俞安雨抽了口凉气，小声骂道：“王八蛋……”

　　顾亦然坏心眼地火上浇油道：“既然俞队在生气，就顺便把另一个坏消息也告诉俞队吧。”

　　俞安雨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顾亦然继续说：“向野跟丢了，三辆越野车都开进了灿海天地的车库，车上的人弃车逃走了，交警已经在车库找到了那三辆越野车，拖回交警队进一步调查取证了，商场出入车库的车辆众多，视侦还在加紧排查，但希望不大。”

　　俞安雨重重叹了一口气，虽然是个坏消息，但是他并不意外，现在道路监控覆盖逐步完善，但犯罪分子总能找到空子钻，在现场顾亦然下令停止追击的那一刻，众人就已经知道结局了。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速复盘一下今天行动存在的一些问题，大家就回去处理各自手上的问题吧，争取晚上八点我们开会碰一碰。”顾亦然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众人纷纷点头回应，顾亦然便继续说：“首先，现场警员技术不够熟练，稍微细心一点就会发现破绽，比如煎饼摊……”

　　“那要不咱们找个煎饼师傅来开个速成班儿？”俞安雨提议。

　　齐一慈无语，倒不是在找茬儿：“那烤冷面、炸淀粉肠，这些也都挨个儿找师傅来开速成班儿？”

　　顾亦然叹了一口气，有点累了：“我的意思是，如果要选人去摊煎饼，起码得选会做饭的……”

　　汪月的耳朵早就红了，她自告奋勇去伪装煎饼摊摊主，虽然已经限制了普通民众进入街区，但有伪装成路人的同事站在她的摊位前“照顾生意”，汪月手忙脚乱，摊了个毫无卖相可言的煎饼，她越紧张越出错，硬生生把煎饼摊成了黑暗料理，得亏裴松南的保镖关注点没在她身上，不然一眼就得露馅儿。

　　汪月的脸都羞红了：“对不起顾队……我一定回家钻研厨艺……下次不会再犯了……”

　　俞安雨好笑：“罢了，下次你还是继续跟小宋扮扮脑残小情侣什么的，腻得人家没眼看，就不会发现你们的破绽了，我看你们之前表现得就挺好的。”

　　俞安雨说完，汪月的脸更红了，顾亦然适时地解救了汪月：“第二个问题，信息汇报不够及时，频道内接入的人多，通常除了指挥，大家的麦克风都是关闭状态，虽然我也比较建议这样做，但是这样对各位就会有更严格的要求，关键时刻信息的滞后，哪怕只有几秒也会给对方可乘之机，所以大家要提高敏锐度，发现异常及时汇报，不用担心这个信息是否有效，现场指挥会判断，你们第一时间把信息传递出来就行了，不要等指挥问你们怎么了，再汇报情况。”

　　顾亦然说着，视线扫过会议室众人，缓缓开口道：“今早背街小巷内的情况，会后念念把执法记录仪给我，我会复盘看看，也再次向刑侦队各位强调，请务必养成在任务中佩戴执法记录仪的好习惯，方便在行动后复盘……”顾亦然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又传来敲门声，众人都转头看向门口，门外传来冷星宇的声音：“老大，顾队，齐队……我是冷星宇。”

　　顾亦然飞快看了俞安雨一眼，俞安雨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答应道：“星宇，怎么了？”

　　“老大，我也想要参加会议……也想要继续参与后面的行动。”冷星宇听到俞安雨的回应，并没有推门进入，而是礼貌地站在外面征求各位领导的同意。

　　俞安雨忙起身朝着门口走，拉开会议室的门，冷星宇站在门口，双手握着一份检讨，看到来开门的俞安雨，低下头，底气不足道：“老大，对不起，我搞砸了今天的行动，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没有听顾队的命令，我知道我拖了大家的后腿，我对不起大家，我希望能够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下一次再遇到裴松南和向野，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上忙……”

　　俞安雨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起手来拍冷星宇的肩膀，笑道：“你在说什么呀，没人怪你呢，今天这个情况，大家也都能理解，你也别往心里去，除非真一枪崩了他，否则，他今天大概率也是逃掉了——”俞安雨说着看向顾亦然，试探着开口，“顾队，如果这个向野是冒牌货，那星宇应该不属于回避情况，你看之后的行动……”

　　顾亦然看向冷星宇，眼神很温柔，语气也是他少有的委婉，但内容确确实实是在拒绝冷星宇：“星宇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大家也肯定都相信星宇，只是从原则上来说，这个向野虽然是假的，但他始终是盐帮的人，我认为星宇仍然需要回避。”

　　其实冷星宇对顾亦然的答案并不意外，他在敲门前也有挣扎，但与其独自懊悔、纠结、愧疚，不如将自己真实的想法传达出去，这是他到刑侦队三年，跟他那大智若愚的社交牛逼症领导学会的一个实用的生活小技巧——沟通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