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刚将信件封装起来,盖了特殊红印, 打算投送到一日达的普通通道里,结果就听着克莱门特来了这么一句。
他一怔, 问:“紧急公务?”
克莱门特瞥他一眼:“别问这么多。”
他是帝国上将, 本身地位和权限都足够高, 工作人员不可能拒绝他, 当即加盖了一个紧急章,投进了极速通道里。
接受归接受,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名当前正红的新晋上将。
上将给陛下寄了半年的信,结果一封回信都没收到的事情早就在他们同事之间传开了。
都说痴情误人,他们对于上将栽在陛下身上的事情并不感到惊讶。作为帝国范围内最大的情报组织,天使之眼的成员们可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更加清楚这片大地上究竟有多少悄悄觊觎着陛下的人。
理解归理解,这位工作人员还是忍不住地对上将感到同情。
更何况,这前两天年宴刚过,据说克莱门特上将也去帝都参加了年宴,这刚一回来就着急着给陛下寄信,这难道不是意味着……唉。
“上将,请原谅我的多嘴,”他无奈地劝说道,“面对陛下的问题,放弃并不可耻。喜欢陛下的人太多了,可到目前从来都没有人能成功过。”
他向来不是多嘴的人,只是对于上将的处境实在太过同情,才会劝上这么一句。
但是另他惊讶的是,本以为会因他多嘴而有所怒气的将军却低声哼笑出了声。
先前半年时间里,每次见到他都会感受到的那股阴霾几乎散了空。
“你确实多嘴了,少校,”克莱门特随手从怀里掏出仪板递给对方,嘴角微勾,“添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明天传来回信请务必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
帝都王宫。
在迅速赶走克莱门特之后,格洛尔立刻将艾萨克紧急叫到了卧室里。
艾萨克来得懵,但谁都不可能把他赶走。
于是就在艾萨克的全程陪同下,格洛尔打发走了里斯蒙德,又同意了他的各项检查,捣鼓弄到了接近十点。
完事后,格洛尔又以身体不太舒服为由,拉着艾萨克跟他一起进了书房里。
塞利安也不阻止,就微笑地跟在他身边,微笑,微笑,然后微笑。
格洛尔:……
呜,塞利安你之前不是这个态度的!
就这样,时间磨磨蹭蹭地来到了晚上八点钟。
事实上,塞利安大清晨的那点儿气,早就在陛下当鸵鸟缩脑袋的十多个小时里消得差不多了。
“陛下,您该准备休息了。”于是他说。
陛下听到他的声音,背就绷得直直的。
“好的,塞利安。我想直接回房间休息了,今天有点累……艾萨克,你需要帮我再检查一下吗?”
塞利安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行了,陛下,别拉着艾萨克医生不放了。艾萨克,回去休息吧,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不,艾萨克!”格洛尔立马抓住艾萨克的衣服,紧张地说,“你说过需要再检查一次的!”
艾萨克被夹在两人中间,进退两难,满脸纠结。
塞利安嘴角一压,直接大步迈来,插入站在了他们之间。一手背在身后,朝着艾萨克重重一挥手。
艾萨克硬着头皮:“那……陛下,我明天再来给您做检查?”
格洛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谴责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别为难艾萨克了,陛下,”塞利安苦笑着蹲下身,“我又没有说什么,您不需要这么担心。”
格洛尔:“……你的眼睛已经在说了,塞利安。”
塞利安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陛下的脑袋。
“别脑补,陛下。不过,也请您理解一下老父亲的心理吧,”他有些郁闷,“我也不想看到的。”
格洛尔:“……”
格洛尔委屈极了:“你看,你还是说了。”
塞利安:“……?这就算吗?”
塞利安哄着向小陛下道歉,将他带回了房间,为他换上睡衣,压好被子。
“行了,陛下,睡一觉我们一起把这事忘了。明天起来就当没发生过,好吗?”
格洛尔藏到被子里,小声嘟囔:“你怎么还在把我当小孩哄,塞利安。”
“我没有,陛下,请您别污蔑我。”塞利安温和笑道。
这时,塞利安的口袋中微微震动。
“嗯?”他拿出仪板看了一眼。只见他眉毛挑起,说,“稍等,陛下,好像有您的礼物。”
“礼物?”
格洛尔探出了头,原本以困倦为名耷拉着的眼皮,这会儿完全睁得大大的:“什么礼物,在哪儿?”
塞利安好笑地看他一眼,起身走到门口,从侍卫手上接过了什么东西,很快走回床边。
“诺,您的礼物。来自西部。”塞利安微笑。
熟悉的信封带着米斯塔拉特有的风沙味道扑面而来,格洛尔有些发怔地伸出手,从伯爵的手上接过信件。
除此之外,伯爵的白色手套上,还捧着一个绣金的小锦囊。
“不得不说,陛下,上将在您身上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塞利安将格洛尔扶了起来,重新打开房间的灯。
格洛尔缓缓抚过信件的边缘,动作轻柔地将其启封。他的神情间带着一些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期待。
“可是,塞利安……明明克莱门特七个小时之前才刚刚离开帝都。”
“或许克莱门特上将等不及了呢,”塞利安耸肩,“锦囊给您放哪儿?”
“枕头右边,谢谢。”
格洛尔打开了信件。落入眼中的,没有意外是克莱门特那几乎狂放却意外收敛的字体——字,是正的,但要论起笔锋细节,却处处藏着狂放的影子。
“格洛尔陛下亲启:
晚上好,陛下,这个时间您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了吧。请原谅我在返程之日就向您寄信,因为我确实有些迫不及待了——您答应过我,会给我回信的。
我已经抵达了米斯塔拉,就在四个小时之前。这儿今天下起了雪,气候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干燥。虽然之前向您抱怨过帝都太潮,但相比起来果然还是那儿居住起来更加舒服。今天的雪很大,明明没到深冬,这积雪却几乎可以淹过靴底了。今天时间太紧,没有办法给您准备其他的小礼物,便给您封存一朵帝国历1427年的米斯塔拉的雪花吧,下次见面如果您的身体能好些,我们就一起出门堆个雪人怎么样?我猜您会喜欢的……“
整封信不算长,但也写了整整两张纸。
克莱门特用着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絮絮叨叨地向他说着一些生活琐事,讲上一两件最近见到或听到的有趣故事,再嘱咐他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格洛尔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跟塞利安说过自己感觉困倦的事情,他十分沉浸地一字一句阅读着信件。恍然间,他像是见到了这位个子高大、身姿挺拔的年轻上将。
对方就像是坐在他的身边,搂着他的腰,下巴抵着他的头顶,用鼻尖轻轻摩挲着挠着他的小鹿角,不紧不慢地用那微沉又带点沙哑的磁性声音向他讲述着故事。
格洛尔向来都是敏感而聪明的。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深深情意浓郁得聚成了一条溪流,蜿蜿蜒蜒地从他的心间淌淌流过。
他是感觉得到的。
那双幽深而危险的墨绿色眸子每当看向他的时候,都会变得柔软而明亮起来。其中的爱慕与欢喜意味,隔着再远的距离都能灼得他心尖发烫。
……啊,该让他再多留两天的。
少年帝王的目光停留在信件末尾,手指无意识地在最后一行话语上轻轻摩挲着。
直到纸笔忽然从视野边缘闯入眼前,格洛尔才忽然回过了神。
塞利安温和微笑地注视着他,如同先前每一次来信时那样问道:“您要回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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