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因为没有做过、没有想过,他在克莱门特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 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一丝心动。
“可是这里没有枕头。”格洛尔说。
“枕头?”克莱门特歪头想了想, 说, “这个好办,我来给您当枕头。”
面对格洛尔疑惑的目光,克莱门特挪了挪屁股, 跟他一样仰躺在了草地上。
然后伸出一只手臂, 穿过了格洛尔的脖子下方。
“您看,枕头。”克莱门特说。
格洛尔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不到半只手臂距离的上将, 一时失了声。
他犹豫片刻, 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克莱门特问:“哪里不好?”
格洛尔手上攥着大衣,侧过头认真地说:“你得注意点距离,克莱门特。”
克莱门特偏过头,把另一只手枕到了自己脑袋下,双腿交叠翘着,优美的肌肉线条显得恰恰好。他笑得漫不经心:“这有什么, 反正又没有人知道。您就说想不想睡这外面吧。”
格洛尔沉默了下, 也笑:“想。”
克莱门特说:“那不就行了。”
“这里晚上不会有人来?”格洛尔问。
“一般是有的,不过我动了些小手段……总之不需要担心。”上将说。
这点格洛尔是相信的。纵能师能够利用晶能做到的事情很多, 非常方便。
就是不知道里斯蒙德要是知道他们不光摆脱“天使之眼”偷溜出门,甚至还露宿野外会是一个什么表情。
大概是今晚月色太美, 格洛尔总觉得今晚上将的眼睛格外好看。
宝石般清澈的深绿色, 映着夜空, 泛着月色, 仿佛像是一个漩涡,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与他对视的人拉入深渊。
格洛尔也被拉了进去。
所以最后,他并没有拒绝克莱门特的提议。
他与克莱门特并肩躺在草地上,微凉的清风拂过脸颊,带着夜里泥土微潮的气息。
凉意并没能成功钻进格洛尔的衣服里。
风刚起,克莱门特就转过身,用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衣领。
他们肩膀之间只剩下不到一拳的距离,克莱门特的指背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下颌——他们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得很近。
格洛尔觉得自己像是靠近了一个大暖炉,这在冬日的野外难免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而且……有一种少有的安心。
就好像今天晚上不会做噩梦一样。
陛下睫毛轻颤,若无其事地把手缩进了衣袖里,小声说:“克莱门特,你看起来好暖和。”
微风很快停了,克莱门特却没有转回身。他放开衣领,随手就从袖子里抓住了格洛尔的手。
“您真是完全不产热啊。”他叹了口气。
没等格洛尔挑眉反应,克莱门特紧接着又抓出了他的另一只手,宽大的手掌毫无难度地将它们攥在一起,然后一起靠近了他的胸膛。
“暖和的话,借您热热?”
格洛尔刚想拒绝的话语在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后悄然熄灭。他甚至忍不住张开手掌,整个地贴在克莱门特的胸膛上。
“真舒服。”他喟叹一声。
他的身体常年较弱,就算现在被毛衣大衣裹得严严实实,手套围巾一个不落,身子内芯却也一直是凉的。
塞利安不敢让他出门,也是因为他确实很容易受凉生病,只有室内的温度对他而言才能安全一点。
克莱门特低笑一声,喉咙里发出满足的笑声,似乎将他这句话当做了某种赞赏。
“有一种更暖和的姿势,您要不要试试?”他问。
格洛尔忍不住好奇,问:“什么姿势?”
“就是这样——”
上将枕在脖子下的手臂忽然用力,另一只手也轻轻搭在了他的腰间。只一下,格洛尔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整个抱进了怀里。
扑通。
扑通。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胸膛清晰地传来,落在腰间的手掌悄然移到了后背的地方,停驻在翅膀之间的脊椎位置,隔着一层层厚厚的衣物,格洛尔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出对方分明的修长五指。
一同向他包袭而来的还有四面八方的温热体温,要说刚才只是靠近火炉,那他现在就是被火炉整个地抱在了怀里。
“克莱门特,你……”
一股陌生而难以明说的感觉瞬间游走遍了全身,格洛尔一个激灵,嗓音失了声。
他知道克莱门特很大胆。
可他没想到,克莱门特竟然会大胆到这个程度。
“别乱动,陛下,这明明是您自己想要知道的。”
背后的手掌挪到了脑后,轻缓地揉了揉,将他的额头更加贴近地压向胸膛。
上将的嗓音压得稳,富有磁性,带着笑意说话时嗓音仿佛会在胸膛与耳边来回震荡。
他说:“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我敢打赌您肯定没有见过急行军时临时军营里的样子。”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语气缓缓,格洛尔一时间不记得他是一直这样,还是因为这些他们跟自己待得久了,被自己带成了这样的语速。
不过上将的声音好听,放缓放轻之后,更是把他原本的凌厉气势冲淡许多。
“不过也是,您应该确实没见过。想听听吗?我记得当时遇到过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马斯康战役您记得吧,就是在帝国历1419年……”
低缓的语调没有停顿,自顾自地给他讲起了故事。
陛下喜欢听他讲故事。
即使这个故事肉眼可见地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讲的。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与上将的嗓音混合在一起。
格洛尔原本已经把手按在了克莱门特肩头,想要表达抗拒尝试将他推离开来,可是随着上将舒缓嗓音的响起,他手上的力气慢慢减弱了。
到了最后,他干脆把手缩回衣袖里,挪了挪身子给自己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就当是今天晚上的月亮太好看了吧。
格洛尔陛下想。
克莱门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怀里的少年上。
陛下身子瘦弱,倚贴在胸膛上的时候,就像是一块软软黏上的棉花云,细软的浅金色发丝轻轻挠着裸露的脖颈,是与陛下如出一辙的尊贵与乖巧。
陛下的眼皮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合上了。
呼吸清浅,很有规律,看样子这几天的高压工作真的累到了他。
克莱门特悄悄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忍不住地将手臂用了点力,同时低下头,抵在陛下的发梢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一股独属于小陛下的香味,浅浅淡淡,韵味悠长。
顺着月光,镇西军统领的目光定定停驻在怀中人身上,向来将表情控制得很好的他第一次忍不住地翘起嘴角。
他迷恋而虔诚地用脸颊悄悄蹭了蹭少年的金发,没敢将人弄醒,但即使这样,也足以让他内心的情绪几乎失控。
他想,他果然还是高估自己了。
一名人类究竟要有什么样的自制能力,才能在陛下面前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呢?
陛下最外面是穿着斗篷的。
透过领口的空隙向内看去,陛下羽白色的翅尖小幅度地动了一下,羽毛趁着主人陷入睡眠,悄悄地舒缓放松展开。
于是斗篷被撑得宽了一点。
上将嘴角上扬得更高,他无声而耐心地轻轻抚摸着格洛尔的翅膀,隔着斗篷熟练地哄着羽翅,很快就将它哄得乖乖贴回到了主人的身上。
如果此时有任何与克莱门特相熟的镇西军军官在这里,他们一定会被这一幕吓得不轻。
天知道他们的上将平时究竟是一个多么不喜麻烦的人,脾气爆,耐心差,从来不会给人留面子,更别说耐下性子去照顾别人。
不过显然,幸好这里并没有第三个人在。
否则当他们见到这位凶名横贯四洲的将军悄悄用嘴唇碰了碰怀里少年的额头之后,耳尖竟然立刻生起一片绯红,甚至延展到了脖颈上时,他们肯定得吓得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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