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佞臣(ABO)(13)
一个极贱,一个极贵。
可是赵寂总觉得,这样随意地拿走别人的性命,总是不好的。她很不喜欢这样,但自从皇太子哥哥以棋盘敲死了对他大不敬的中山王太子后,母妃好像......也开始想要她狠下心来,杀死一两个人了。
年纪虽小,赵寂却很敏锐,对于母妃所想要她做的事情,她更是抗拒的很,那夜闹了一晚,终究不肯下手,但那两人还是被母妃亲手杀掉了。
那些鲜血溅到她脸上,还是热的,她后来摸了一下,摸到一手的粘稠。
她罕见地同母妃发了脾气,甚至不愿与她回宫,若是回宫就代表着要杀掉更多的人,那么她宁愿长长久久地呆在外面。母妃拿她无法,允了她再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这样,她才还留在榆林没有走。
虽然觉得母妃不对,但是这几日母妃不在身边,她又开始对此产生了怀疑,母妃不会害她,平日里也教过她很多道理,她怎么能质疑母妃呢?
在不安和迷茫中徘徊,赵寂正处于看不到前路的时刻。而卫初宴下午那段话,却如同夜幕中突然燃起的火光,将黑暗照亮了一角,令赵寂不由自主地朝着她靠近,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有联系的,不是无故发生的。
然后还有就是,奶寂留下来的原因很复杂,这里说出来的只是寂自己以为的原因。
第十七章 解惑
“卫初宴,奴仆真的和牲畜有别吗?”
这话传入初宴耳中,令得初宴讶异地望向了赵寂。夜色已至,屋中四处都燃了油灯,如豆的灯光旁,赵寂仰头把卫初宴望着,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在卫初宴的记忆里,赵寂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她年少即位,身边猛虎环伺,因此,做起事情来,格外的狠,狠到将猛虎也驯养成了家猫。
前世的赵寂,从不在乎奴役的死活,她连勋贵都玩弄于股掌之中,何况是低贱如尘土的奴仆呢?
卫初宴今日的确是想要借着着同那先生辩论,来给赵寂一点提醒,可是在她想来,这应当是个漫长的过程,赵寂此时,可能也和其他人一般觉得她的言论大有不妥,毕竟,有些观念是深植于人们的脑海中的,旁人很难改变。
但赵寂偏偏很快便问她了,好像还很有兴趣的样子,初宴怕她仰得脖子酸疼,便蹲下身子,自下而上地望着赵寂。赵寂也随着她的动作低下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同她对视。
“自是有区别的。”
赵寂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刻问道:“那为何奴隶也能和牲畜一样被随意发卖、记做财产,为何奴隶也能被随意打杀呢?为何人们杀死奴仆,便如杀死一只牲畜一般随意呢?”
这些问题来的又快又急,显然不是突然想出来的,恐怕这些已困扰赵寂许久了。初宴有些意外,随即耐心地同她解释起来。
“主子,奴隶自商周时便有了,到得春秋,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更是有许多做了奴隶,他们有些是自愿的,便如朱弃石朱大人,但更多的是被抓去发卖掉了,不到绝路,没人会做奴隶的。如今,齐朝繁盛,但是奴隶依旧有很多,官奴、私奴,在我朝律法中标明了是官府、私人的财富,的确可以由主人随意处置。因此,大流之下,许许多多的人不将奴仆当人看,这不假。主子要晓得,奴隶的生死不是系在自己身上的,而是系在那纸卖身契身上的。”
“这是世人的观念、官家的律法所决定的,殿下不必存疑。但也不要将这些当做常事,以卫家为例,虽然卫家奴仆众多,但很少发生打杀之事。奴仆犯了错,会受罚,这是自然的,初宴儿时顽劣,犯了错也会去跪祖祠。但是若说随意打杀,却是很罕见的,不是犯了大错,哪家的主人会杀害奴隶呢?卫家不会,其他的勋贵家也不会。殿下许是看了一两个,便认为其他人都这样了。”
不过,赵寂不是应该在宫中长大吗,怎么会见到这些?万家也不似暴戾人家呀。
“不会随意打杀吗?”
赵寂也是一怔。她见宫里常有受罚的奴才,便认为在民间也是这样的,哪个奴隶犯了错,便会被拖出去打一顿,遇上主子不顺心,被打死的也有。
如她的二皇兄和三皇姐,就打死过不知多少奴才,听高沐恩说,他们还常拿人做猎物来围猎。
怎么民间不是这样的吗?
“不会的,奴隶也是财物,打死了便等于损失了一笔财产,怎么会有人拿打杀奴隶当做常事呢?”
但是,若是生性暴戾顽劣,以打骂奴仆、甚至杀人为乐的人也不是没有,前世卫初宴见过许多这样的人,但这些还是不要同赵寂讲了。
“那么,你为什么又说奴隶和牲畜有别呢?”
赵寂给她说的更加疑惑了,既然奴隶是财物,那么似乎和牲畜也没什么区别。除了民间不随意打杀奴隶这一点外,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了。奴隶也是人呀,主子。他们会说话,会思考,亦会照着主家指配去做事,上进的,若能得到主家赏识,或是自己赚够钱财,还能脱离奴籍。这便是奴隶和牲畜的区别了,奴隶的根本是人。今日在学堂里,那些学子却完全将奴隶看作牲畜,他们不愿与作为您的“奴仆”的我一同念书,便是因为他们觉得被侮辱了,就连教书的先生,也将此视作理所当然。”
初宴想要纠正的,便是这个。那先生话语里的意思太过轻贱,她无法赞同那先生的说法,也担心这种说法将赵寂带偏。
“奴隶二字,牵扯了太多东西。初宴并非说奴隶不该存在,没了奴仆,许多人家都会大不方便。殿下,初宴想求的,是对他们的些微重视。”
“些微的重视?”
赵寂把玩着卫初宴的发丝,疑惑地问出口。自下午不小心摸到了起,她就很想再摸摸卫初宴冰凉凉的发丝,现在卫初宴蹲在她面前,正好给了她机会,她抓着卫初宴的头发玩,像是找到好玩的东西一般,不肯撒手。
“主子可知道,齐朝一共有多少奴隶?”
“数十万人总是有的。”
“主子错了,本朝的奴仆,有数百万之多。”
赵寂松开手,十分意外。
竟有这么多人吗?
“而这数百万人里,最终能脱离奴籍的万中无一。初宴所知,恐怕只有数十人。像右相那样脱离了奴籍、并且成为一朝重臣的,十几年来,也只有他一人。这其中固然有奴隶自身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来自于他人的限制。主家压制、旁人看不起,他们自己也觉得理所当然,许多人就这样一辈子被禁锢在了奴隶的身份上。”
“所以你才会想让大家不要那么轻贱奴隶吗?”
“是呀,若是有机会,初宴想给他们争取些机会。”
不知想起了什么,初宴露出了有些怀念的神情,唇边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似是将开未开的夜昙花。
赵寂赞成道:“等我有了封国,我也要让子民们不要再如此轻贱奴仆。我也不喜欢他们杀人,日后在我的封地,不得有人打杀奴仆,卫初宴,你说这样好不好?”
她的眼睛又大又澄澈,水汪汪地将卫初宴望着,极惹人疼。
初宴禁不住笑了笑,赵寂的初衷是好的,可是,太过天真了。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人命本就是不可被随意取走的,他们是人,我也是人,猫狗见到同类死了尚且会伤心,我不忍心看他们去死,难道不对吗?”
赵寂却又委屈起来。
听着她这一团孩气的话语,卫初宴眼里的笑意,却逐渐隐没了。她希望在赵寂心中种下一点善意,却不希望将她教成这么心软的样子。赵寂不是普通的孩子,她是天家的皇女,她也不是普通的皇女,她日后是要成为齐朝的帝王的,一个帝王,可以有仁爱之心,却不能仁爱过了头,过了头,便成了软弱了。从赵寂的形容来看,她竟连看人死都不敢。
赵寂小时候,竟是这样心软的一个人吗?
那她后来,是如何成为那样的帝王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卡呀,卫大人要分化了,于是非常卡。
奶寂,自然也会慢慢长大,大家大约可以猜出来,相比于前世的激烈,这一世因为有阿宴在,她的成长过程相对温和。
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让我写前世番外吧。
第十八章 帝王之心
窗外夜风寂寂,屋内灯火闪烁,映照在墙上的那道瘦长身影,有一段时间静止不动,如同窗外默然屹立的棕榈。
事情......有些难办。
稍微合下了眼帘,初宴半蹲在赵寂面前,有些为难地想着事情,灯光落在她素净的脸上,扫过她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点剪影。
沉静、清冷,暗光在她身上浮动,而她,犹豫着要不要将该教的教给赵寂。有些东西,她不说便没什么,说出来以后,便超脱了婢女的职责......这倒也没什么。但她担心这些话会被暗处的耳朵听去了,传到万贵妃耳朵里,那她便被迫进入这位娘娘的视线中了。
如果说今晚上那番关于奴隶的话还能解读为少女的善良,那么接下来她要教给赵寂的,便是绝不应该出自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的。
此时的卫初宴并不知道,她早已进入了万贵妃的视线了,但那日贵妃是欣赏她的机警与冷厉,却不知道卫大人最擅长的不是这些,而是要动脑子的东西。
“卫初宴,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耐心,赵寂又出言问了一次,她盯着卫初宴,觉得卫初宴是能理解她的人,但卫初宴偏偏不肯附和她,这令她的心中又开始茫然起来。
“主子能凑近些么?”
“什么?”
“我说......罢了,我凑过来也是一样的。”
犹犹豫豫的女声中,卫初宴将身子往前倾,几乎凑到了赵寂面前,再过一分,约摸就碰到赵寂的鼻尖了。原本侍立在一旁的一个宫婢见此大惊,急忙便要走过来拉开初宴。
“放肆!你这是大不敬。”
赵寂确实有些不习惯和人挨的这样近,但她的确迫切想知道卫初宴的想法,于是挥手屏退了宫婢,让她们到外头等着。
初宴等的便是这个了。
她只是没想到赵寂会直接让人退出去,这样也好,倒是不用她靠赵寂这么近了,靠的太近,她便能闻到赵寂身上的桃花香,这香气总令她感到悲伤。
还有就是,许是因为这世并未分化,闻久了赵寂的信息素,总令她有种头昏脑涨的感觉,约莫普通人闻到乾阳君或是坤阴君的信息素,就是这个样子吧?
婢女一退出去,卫初宴便也往后面退了些,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主子可知道,为何一国要有律法?”
“自然知道了,律法是为治民。”
“那么主子也应当知道,律法中,有死刑。”
此言一出,赵寂敏感地望向了她,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似是被夹到尾巴的小兽。
“对于一些犯了大错的人,初宴以为,判死是应当。便如一个人,他害了人性命,或是犯下另外一些十恶不赦的大罪,那么主子还要因为不忍见到他去死而饶他性命吗?”
赵寂的眼神看似凶狠,但当然不会把卫初宴吓到,她淡然地同赵寂对视,眼中是经过时光洗练的智慧,赵寂看着她,觉得卫初宴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像是美玉终于脱去了表皮上那层石衣,开始展露出璀璨的光彩来。
“这......自是不能的。”
“那么主子便能明白了,为何初宴刚才沉默。因为主子说的,不让他们打杀奴仆,这其实是不可行的。庶民犯错尚且会受惩罚,王子犯错也不能逃过惩罚,难道奴隶却能免去不成?主子初心是好的,但是初宴也曾告诉过主子,人们是不会随意打杀奴仆的,若是一个奴仆真到了会被打杀的地步,那么约莫是他犯下了大错了。主子可以约束子民,令他们不得无故杀害奴仆,但是若是不让他们有这权力,那么便如律法不能震慑万民,终有一日,奴隶会不服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