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道酬情(上)(76)
她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发现了青玉晶的痕迹。她将自己打出的矿洞修整一下,做成一个两丈见方的临时洞府,封死了来路,开始闭关。
盘膝一坐,便是一整年。
紫霄宫。
颜不悔在紫霄殿的药房之中炼丹,面前丹炉之中紫气腾绕,某时炉内丹气内蕴,颜不悔睁眼抬臂,素手一挥,丹炉一震,十余枚暗青色的圆润丹药应声而出,有序地落入旁侧早已备好的玉瓶之中。
她抬手摄过玉瓶,拇指拂过瓶口,一个封禁丹灵之气的小型阵法便落在瓶口上,浓郁的丹气顿时被阵法隔绝,从外边看,这素白玉瓶变得普普通通,再无半点特别。
颜不悔收功起身,用软玉塞封了瓶口,随手将玉瓶收入袖中,这才缓声开口:
“霜儿来此为何?”
情霜已在殿外安静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因颜不悔在殿内炼丹,她没有贸然打扰。
她今日着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长发绾起,束以一支素雅的云纹玉钗,气息内敛,眸光澄澈,就连浮动于身侧的冷冽气势亦散了些,锋芒内蕴,柔和外显,举止从容。
此时颜不悔出声唤她,她便推门而入,在白玉台外俯身行礼,形貌恭敬:
“宫主日前吩咐弟子整理的药材除了一味紫烟玉兰,其余都已分类存放妥当,具在这枚须弥戒指中。”
情霜说着,自袖内取出一枚银白戒指,双手呈上。
颜不悔摄过情霜手中戒指,灵识一扫,确认其中物品确为自己所需,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事你做得很好,然缺了紫烟玉兰,那丹药也无法炼制,近日你携我信物去一趟焚情山谷,以合理价格购买紫烟玉兰,想必谷主应会卖本座几分颜面。”
情霜点头应了,正要离开,颜不悔又出声道:
“宫外人心险恶,你一人不方便行事,可叫幻影与你同路。”
情霜闻言,告谢退下。
颜不悔自殿内踱步而出,闲来无事,便朝着裕贤居去了。
虽已到了初秋时节,但紫霄宫内四季如春,裕贤居里亦是百花盛开,争妍斗艳的景象。颜不悔步入裕贤居,见院角梅树下,陈渝立在石桌前,桌上铺了一张白纸,她正扬笔,聚精会神地作画。
盖因许久没有出门,在裕贤居内养伤,陈渝只着了一身素白便装,她身形瘦削,虽将养了许久,仍未恢复最初的样子,衣袍罩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松散。
经过近三年的精心调养,陈渝的身子日渐好转,实力也恢复了近五成,除了不能妄动真气,平常写写画画,颜不悔已不再多加干涉。近些日子,她恢复的速度越渐快了,想必再有半年,伤便该彻底好了。
颜不悔实力高出陈渝不知几何,故而她来时,陈渝并未觉察,仍一心扑在画上,神情静谧之中透着些许温柔,唇角含笑,每每提笔,她的眼中都似有温婉如水的波光在静静流淌。
见她如此,颜不悔未曾出声打扰,但心里却忍不住好奇,想知道陈渝在那纸上都画了些什么。
颜不悔虽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但陈渝在紫霄宫住了那么久,她又须得负责将陈渝的伤治好,故而与之接触较为频繁,对陈渝此人,她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知陈渝这人表面上性子温和,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坚韧倔强。在陈渝昏迷期间,她替她修复了她破碎的经脉,但却无法用真气疏导,故而两年多前陈渝初初醒来,体内经脉闭塞,四肢虚弱无力,不得起身,不能站立。
然而陈渝却硬是在一个月之内,做到扶墙下地,两个月内,行走无碍。
每一次,她都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却仍抿着唇角,一声不吭,哪怕一寸一寸地挪,也不让颜不悔谴人相扶。
她性子柔和而包容,不会轻易动怒,却也不会轻易喜欢什么。
陈渝在紫霄宫这些日子,颜不悔很少见她对什么事情如此上心,回想起来,兴许就只有在她谴人将那封信送去凌云宗后,陈渝曾追问过她凌云宗的近况,她明知道陈渝是想了解她那个宝贝徒弟的情况,然而她刻意没有提起,陈渝虽然有些失望,却并未表现在脸上。
后来她想说,又拉不下脸面,亦找不到借口,只得作罢。
这还是除去那一回后,颜不悔再一次见到陈渝这般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的样子。
颜不悔悄然走近,站在陈渝身后,视线越过陈渝瘦削的肩膀,看向石桌上的画。
画上有一株青梅,枝繁叶茂,树下一女子执剑而立,身姿潇洒,形貌不羁,眉清目秀,眼角眉梢尽是澄澈笑意,回身一望,洒落满地的青葱岁月,似水流年。
她的眉眼看起来有些熟悉,同陈渝那性子张狂的小徒弟很是相像,但颜不悔直觉此人不是凉锦。
“这女子是何人?”
颜不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陈渝握笔的手未有丝毫颤抖,她笔走游龙,在画中人的衣角处缀了两朵红梅,这才轻笑着将笔放下,言道:
“是我的师姐,阿锦的娘亲。”
听闻此言,颜不悔唇角一抿,没再追问什么。
颜不悔不说话,陈渝便也没有回头。颜不悔看着陈渝俯身将被风吹落在画上的一片绿叶捡起,拿在手中把玩,双眼之中,尽是温温软软的追思,不由得轻声一叹,颇有些感怀:
“我却是好多年,没有追忆过故人了。”
她最初相识的那些人,都早化作黄土,不知轮回了几世,她也曾有过喜欢的人,但却没有过刻骨入心的恋情,不知多少年前,当她身边的人都已离世,她便再不做想。
这尘世之间,越是在意的,总是越容易失去,倒不如,都不在意的好。
“人生在世,总有人,会活在旁人心里。”
若非凉锦,她也不得看开,不能像这般,平心静气地去回想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颜不悔看着陈渝淡然温和的模样,忽然心头一动,问道:
“那你呢?也有人将你装在心里么?”
陈渝没想到颜不悔会这么问,她先愣了一瞬,忽而抿唇一笑道:
“不需得谁将我装在心里,我担负不起,亦不愿叫谁难过,我是懂得挂念一个人滋味,也清楚自己不是个叫人省心的性子,故而还是不要住进别人心里,孑然于天地,率性随缘最好。”
颜不悔许久没有说话,她看着陈渝回眸一笑,双眼中澄澈的光芒,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活了几百年,还未曾见过这样的人,陈渝说得认真,句句由心,正因为此,颜不悔才觉得感怀。
颜不悔不愿难过,所以不想将谁装进心里,而陈渝心里住着人,宁愿自己难过,也不要别人为她伤心。
这样温暖的女子,莫名的,叫人心疼。
第94章 打劫
初秋时节, 摩挲山上枫叶渐渐红了, 一阵风吹过, 沙沙之声鸣响不绝。
无生门内, 东侧一方清雅幽静的小院内,一身素白衣衫的凉玄乐斜坐在石椅上,手里擒着一卷书册, 其上所记录的都是凉千山生前所接触过的一些来历不明之人的详细资料。
这一卷薄薄的书册,凉玄乐看了整整一个时辰,将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地方暗自记了下来。许是看得有些久了,她感觉双眼有些干涩, 便闭上眼, 揉了揉额角。
正当此时,院门被人敲响,凉玄乐没有睁眼, 只轻轻敲了敲石桌, 示意门外之人进来。
一名与凉玄乐年纪相差无几的筑基初期女弟子推门而入,朝凉玄乐躬身行礼,对眼前比她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凉玄乐打心里尊崇拥戴,恭声道:
“门主,锦长老已出关, 眼下正在堂中稍坐。”
她口中的锦长老, 便是凉锦。
凉锦入青玉矿脉闭关之后, 凉玄乐心知凉锦不可能在无生门多待, 但这世上除了凉锦, 她再没有别的亲人了,故而便让凉锦做了门内记名长老,地位与寻常长老等同,唯一不同的,便是来去的自由。
“哦?”
凉玄乐睁开眼睑,眸中荡起一层笑意。她将手中书卷收起,起身拂了拂衣裙,道:
“走,去见见她,这人说要闭关一年,还真一天都没有少的,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正厅之中,凉锦靠坐在椅子上,神情颇为悠闲,凉玄乐走进来,便看到凉锦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执着杯盖的样子,她口中呼呼吹着气,不时饮上一口。
“你这茶真不错,送我百八十斤吧!”
前脚刚迈进厅门,耳边便响起了凉锦笑嘻嘻的声音,凉玄乐美眸一瞪,颇有些嗔怒:
“你以为我是做茶叶买卖的吗?这是上好的摩挲云茶,每年出产亦不过十余斤罢了,还百八十斤!给你半斤,多的没有。”
凉锦吐了吐舌头,开始讨价还价:
“一斤,不能再少了!好堂姐,我马上就走了,你送我一点茶叶都舍不得么!”
凉玄乐本欲再与凉锦争辩两句,然而忽听她之后所言,当即眉头一皱,她虽早知道凉锦要走,此人之所以来和风,就是为了入矿脉修炼,却未曾想,这一天竟来的这样快,这才刚刚闭关结束,立马就要走了。
她虽心中有些舍不得,却不会出言挽留,像凉锦这般天资绝天之人,一个小小的和风,还留不住她,也不该拖累她的步伐。她未将离愁显现在脸上,却是无奈笑了,锐利的目光将凉锦看得通通透透:
“你一出关就来我这里耍赖,恐怕不是为了一斤茶叶,说吧,有什么事要姐姐帮忙!”
凉锦嘴角一咧,她这堂姐真是厉害得不行,什么小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便不再卖什么关子,耸了耸肩,将来意缓缓言明:
“小妹的确有要事需得堂姐帮忙,请堂姐帮我准备一个须弥戒指的清水。”
她说着,便将当初她下山时,凌苍穹给她的那个扳指取出来,她早先将里面的东西转移到陈渝送她的储物手环里面,此时那扳指中空无一物,便全用来装水。
没曾想凉锦会提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凉玄乐眨了眨眼,疑惑道:
“你要这么多水做什么?”
凉锦轻咳一声:
“我要去朱雀山脉,听说那边气候炎热,比之和风还要少雨,故而提前将水备足。”
凉玄乐知道凉锦没有说实话,就算朱雀山脉再怎么炎热少雨,她也不需得准备整整一个须弥戒指的清水,但既然凉锦不想说,她便也没再追问,接过那一枚扳指,道:
“你明日来取。”
凉锦得了肯定答复,又问了问凉千山之事。
凉玄乐便将那书册交给凉锦,并重点与她说了其中两人,言道这二人都在一年前离开了和风,让她日后在外时,多加注意。因为凉千山意外身死,线索中断,不好查证,故而这一年来,凉玄乐也只收到一些不甚重要的消息。
对于凉玄乐的提醒,凉锦自是连声应了,随后再与之闲聊片刻,便起身离去。
第二日一早,凉锦又来一趟无生门,凉玄乐将准备好的清水和一斤茶叶交给凉锦。凉锦得了想要的东西,笑嘻嘻地起身掸了掸衣袍,就要朝门外走,临到厅门口,她突然驻了足,回头看向凉玄乐:
“对了堂姐,还有一事,日后倘若有一人来了和风,还请堂姐帮忙照拂一二。”
凉玄乐闻言挑了挑眉,颇为诧异,追问:
“何人?”
凉锦抿唇一笑:
“我师姐,名唤穆彤。”
凉玄乐眸光微动,她曾特意调查过凉锦,自然也清楚她身边有些什么人,而这穆彤,她也是有所了解,便道:
“既是你的师姐,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我都替你看顾便是。”
“如此,便提前谢过堂姐了!”
待得到肯定的答复,凉锦这才彻底放心,哈哈笑着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