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径一千米(12)
不过就算有,也会为了见阿文推掉。
“小安,你回家自己做饭吗,小安?”同事用手指戳了他一下,笑盈盈地问,“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安宁跟着一晃,然后才傻乎乎地转头:“喔,没什么,我在想点什么外卖。我家附近都没什么好吃的,好纠结啊。”
“要不要一起去国贸吃拉面?有家新开的,现在去正好不用排队。”
“国贸吗?”他低头思考。
国贸在二号线上,吃完饭再回家也不是不行,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
“好啊。”他点点头,问同事,“要不要先在手机上拿个号啊。”
谁知同事却像是忽然注意到什么,手肘碰了碰他,压在耳边轻声问:“旁边这辆车你认识吗?车里那人一直在看你。”
顺着他的视线,一辆银灰色SUV缓慢前行。
安宁一停,车也停了。
他凝眸看去,见到驾驶座一张略有印象的脸,可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车里的男人也看着他,轮廓分明,面无表情。
在哪里见过呢?
没等他想起来对方就下车朝他走过来,停在他面前。
安宁怔住。
“不记得了?”男人两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身形挺拔,肩背如山,“韩岩。”
一个多月前的记忆慢慢回溯。
“啊,”安宁手指一抬,刚指了一下就立马缩回去,“是你呀,好巧,你也在这边上班?”
他尴尬地笑了笑。
这不是那个大恶人吗?怎么会遇上他呀,倒霉,早知道快点走了。
韩岩眉骨格外突出,显得眼神很深邃,“回家?”
“嗯。”安宁轻轻颔首,眼神有意无意地旁落,不跟他对视。
“正好顺路,我送你。”
一旁的同事见他们熟人偶遇,就自觉地说:“那小安我先走了。”谁知胳膊却被安宁悄悄攥住,小声央求,“等我一下。”
同事傻眼。
“谢谢,但是我早就搬家了哎,”安宁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到他身后,停在那儿的车跟人一样,冷峻又沉闷,“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坐地铁就可以了。”
韩岩不动如山。
安宁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还是很礼貌地对他挥手拜拜,“那我就先走了。”
刚转身,背包上的奥特曼却被人拽住。
倏地一下,伸缩绳被拉得老长。
安宁感觉到阻力,诧异地扭过头去,见到韩岩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你干嘛?”
“我送你。”
他鼻梁一皱,有点不高兴了,“真的不用你送,我坐地铁也很方便的。”
“有事问你。”
“什么事?”
“上车再说。”
他们俩之前能有什么事啊?
“走吗安宁?”
同事不耐烦,安宁心里更是忐忑得不得了,抿紧嘴微瞪韩岩,“到底什么事啊,你不说我要走了。”
只见韩岩额角收紧,两条淡淡的青筋露出形迹。
“乔屿的事。”
这是句定身咒。
安宁蓦地静止,脸上的不悦消失无影,双颧浮起浅浅一层红云。
同事扯扯他:“走不走。”
他咬唇静默,随后小声道歉,“咱们下次再一起吃拉面吧,到时候我请你好不好。”
—
安宁想的没错,韩岩的车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外面冷里面也冷。
之前车窗大开,现在坐上车以后,无论碰到哪里都是凉冰冰的,副驾的真皮座椅更是冒寒气。车刚开进主路,安宁就没忍住朝手上呵了口气。
“你冷?”韩岩侧过头。
“还好。”安宁缩着脖子。
韩岩伸手开了暖气,并且调整了出风方向,“你可以提醒我。”
他粗枝大叶,一个人的时候想不起这些细节。
热风徐徐送出,从四面八方吹到安宁身上,舒服得就像一条毯子将他裹住。
“谢谢。”安宁摸摸鼻子,很不好意思地拿手拨弄扇叶,轻不可察地看了衣着单薄的韩岩一眼,“你也吹,我没有那么冷。”
韩岩再度生硬地将扇叶拨回去,目不斜视地继续开车,“你好像很怕我。”
暖风把安宁的脸吹得更热更红了。
他抓了抓刘海,用以掩饰不安的内心,“也没有,我只是比较认生。”
“是么。”韩岩的声音沉下去。
“真的。”他嗓音发干,“而且我平时就话少。”
韩岩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像是讽刺,又像是自嘲。
本就心虚的安宁被他笑得不敢再解释。
“你不是说要跟我说乔屿的事吗,”他试图转移韩岩的注意力,“什么事?”
他自问够客气了,但不知为什么,韩岩却似乎并不买账。甚至安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惹到他了,只觉得身边的人像是不高兴、不痛快,竭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你们真的有联系。”韩岩突然说。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他好像是证实了什么内心的猜测,从侧面看,一条筋络顺着太阳穴而下,手背骨节凸显,目光却仍只盯着前路。
安宁呼吸一窒,像被人踩到尾巴,差一点从座椅上跳起来。
“没、没有,我们……”他支支吾吾,语无伦次,“我们没怎么联系。”
好在,车开得比想象中平稳。天色也渐渐暗下来,晚霞被浓墨渲染成深黑,只有车灯明亮。
车厢里也是暗的,安宁在内心无声乞求韩岩千万别开灯,他怕自己此刻脸色红得不能见人。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半晌后才听到一句低沉的:“乔屿要过生日了。”
安宁一怔之后霎时扭过头,眼中光彩四溢,“真的?”
这好像是他上车以后第一次直视韩岩。
韩岩打开顶灯,看向他以后久久没能挪眼,“下月十六。”
“啊?那很快了。”安宁就此活泼起来,几乎要扳着手指头算天数,“还有十九天,不到三周。”
他对着韩岩笑。
韩岩收回目光,“他喜欢什么。”
“我知道他不抽烟,所以烟就肯定不用考虑了。鞋子他喜欢限量款耐克,朋友圈发过好几次,但是现在去找代购买,不确定能不能来得及哎。电子产品呢,手机怎么样,我记得他手机有点旧了,你知不知道他喜欢哪个牌子的?要不然电脑——”
有车突然闪出来插道,韩岩猛地一拍方向盘,喇叭按得震天响。
安宁刹住口。
“手机电脑你送得起?”韩岩冷冷地问。
租房的时候是谁说的,越便宜越好,现在倒来装阔。
“我以为你是让我给意见。”安宁窘住,壮着胆子反驳,“不过我也送得起,你别小看人,我还有积蓄的。”
停顿片刻,小声道:“什么都可以,只要他喜欢。”
只要他喜欢。
这句话余波绵长,久久不散。
韩岩就此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一路沉默地将人送回了小区。
下车后安宁走了五米就停住。韩岩以为他要跟自己说声谢谢,站在原地沉默等待。
走到很近的位置,安宁说话声音还是一样小。
韩岩没等来那句谢谢。
“你先别告诉乔屿我要给他过生日行吗?”他耳朵都红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一阵冷风吹过,韩岩周身毛孔收紧。
—
两天后,终于周末,乔屿约他出来喝酒。
“来啦?”
“来了!”
“好久不见啊乔哥!”
灯红酒绿的酒吧,琳琅满目的洋酒瓶,震耳欲聋的音乐。
乔屿一进来,就有许多熟面孔跟他打招呼。他绕过人群和卡座,往角落自饮自酌的韩岩身边一坐,攀住他的肩,“我靠还穿着衬衫西裤,又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