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怀孕记(4)
自然的,老鼠又跑了。
慎思上次没寻到这家伙的老窝,这次又藏在后面,循着血腥味远远吊着。
片刻后,羽鸿意掀开被子,跟了上去。
第8章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侯府之中处处熄灯,只有一些侍卫提着灯笼沿途巡视。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几道黑影依次掠过。
慎思跟了目标一路,最后停在一处假山后面,皱起了眉头。那只老鼠处理了自己的伤口,掩盖了血腥味。至于脚步声,与风吹树叶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他有些不太分明……上次就是这么跟丢的。
但此时追到这个地方,已经差不多了。纵使不是那老鼠的老巢,也不远矣。
慎思越过假山,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小院中,嘴唇紧抿,眼眸冰冷。他不再像是那个总是沉默淡定的慎思了,身上隐约凝着一抹杀意,脸上透着不甘与仇恨。
这副样子让看到的人有些意外,细小的声响不慎从他身后冒出。
慎思没有回头,只是一把匕首悄然从袖口滑到手中。身后重新安静下来,谁都没再动弹。气氛就这么凝滞了半晌,然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气。
紧跟着叹气,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慎思猛地转过身,匕首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弧光,直击身后之人的喉口。却在即将击中前的一个刹那,慎思瞪大了眼,猛地又止住了动作。
“这么凶啊?”身后之人笑了笑,打了个招呼,“粗笨的下人。”
慎思抿紧了嘴唇,将人打量了半晌,没理那声招呼,收起了匕首。他又仔细留意四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了,这才问道,“为什么是你?”
这跟了他一路的人,自然便是羽鸿意了。这种没营养的问题,羽鸿意都懒得回答。反而之前慎思那震惊的表情,让他有点愉悦。
当然,这小子没有直接一刀把他宰了,还是让他松了口气。这说明他对这小子的判断没错,是友非敌。
“你今晚装睡。”慎思又说了一句,眉头紧紧拧起。
“许你装,不许我装吗?”羽鸿意走到他的身旁,看着假山后的小院,“你跟了这么久,就找到这里?里面住的是谁啊?”
“与你无关。”慎思道,“你回去。”
羽鸿意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追到这里?”
慎思沉默。
“有人翻我的院墙,试图窥探我,甚至很可能对我不利,你说和我无关?”羽鸿意盯着这小子的双眼,一字一顿,毫不退让,“我跟你讲,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小子拿我当傻子哄,就以为我真是傻子吗?”
慎思的眉头越拧越紧,显然觉得眼前情况十分棘手。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古怪会被羽鸿意发现,却没想到羽鸿意会这么直接摊牌。
好半晌,慎思道,“不,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何必说透?”
“心照不宣?”羽鸿意挑起腰间竹筒,“有人害我,我也要心照不宣?”
慎思看了他半晌,然后笑了一声。
不是平常那种淡淡的浅笑,而是充满讥讽的冷笑。果不其然,就连平常的性情,他也是装的。真正的他,比之前表现出的要多几分刻薄。
“你以为你能做些什么?亏你还像是学过几年武艺的样子,就凭那轻易被人撂趴下的身手,也能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他道。
这话有点扎心了,羽鸿意却没有生气。虽然很丢脸,他之前被撂趴总是事实,也难怪会让人不信任他的身手。
“侯府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随意出头,怕是会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慎思又道,“忍忍吧,别给你自己找麻烦,也别给我找麻烦。”
“忍?”羽鸿意问他,“你们原来的公子,是不是一直在忍?”
提到原主,慎思的脸色顿时变了,眼看着暗了下来。
“他最后结果如何?”羽鸿意也同样露出冷笑,针锋相对,“你还要我也忍?怕不是得步他的后尘。”
慎思摇了摇头,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久到羽鸿意以为慎思不会说话了,这小子才咬了咬牙,“香囊……我曾劝他换掉那个香囊,无数次。”
羽鸿意轻轻敲击腰间那枚竹筒,“你早知道是香囊的问题?”
“我不知道。”慎思道,“但这个香囊他带得太久了,已经被太多人记住了。”
羽鸿意懂得他的意思。他在赫贝尔大陆身居高位多年,明白一个被暴露的习惯有多么可怕。一旦随身之物被人掌控,被暗杀高手利用,真的会防不胜防。
“哪怕他把香囊给我保管,我也能早些知道那熏香是有人故意害他。但是他根本不信任我,不是吗?”慎思自嘲地笑了笑,“谁叫我确实可疑。”
这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羽鸿意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之所以落到这个后果,是因为他不听话?”
“不是!”慎思的声音不禁拔高了两分,胸口起伏着,显得有些激动。
却就在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这一刹那,他脸色一变,连忙两步迈在前面,将羽鸿意挡在自己与假山之间。
一道黑箭从夜空中直飞而来,是之前那只老鼠。
想来之前这老鼠一直潜伏在四周。本来两人谈话时音量克制,还未被其发现。此时偷袭,全是因为慎思那失态。
慎思将这只箭挡掉,不知是该愤恨还是该懊恼,脸色漆黑如墨,目光在林间暗影中不断游走。
不多时,换了个方向与角度,又来了一箭。
虽然又一次挡下,但已经陷入被动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你有多弱?”慎思忽然问。
羽鸿意抬头看着他,神色不解。
“你好歹也该是学过几年武艺的,”慎思转了转手中匕首,“自己回去应该没问题?”
这是真把他当弱鸡了?羽鸿意嘴角一抽,“废话。”
话音一落,慎思留下一句“那就快回去”,整个人顿时扑了出去。他的目光早已捕捉到林间闪过的那一道暗影。
羽鸿意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再没有暗箭袭来,对方已经被慎思缠住了。
交战双方都不愿被发现,因此并没有刀剑相击之声。从风中传来的些微声响,羽鸿意能判断出他们正势均力敌,慎思更些微占着上风。
他走下假山,正准备回去等着,却见一个人从前面那个小院走出。
还是一见过的人。
此时羽鸿意并没有掩藏身影。那人看见,连忙凑了过来,“羽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羽鸿意笑了笑,“李公子,真巧啊。”
“怎么这般见外?这称呼从你嘴里出来真别扭。”李公子笑了笑,一副稔熟的模样,拉着羽鸿意就往院子里请,“夜里凉,你现在不宜吹风,还是先来我院子里避避吧。”
羽鸿意不置可否,跟着他走入院中,目光却一直往此人腰上瞧。
“羽哥……”待到将羽鸿意引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李公子目光一闪,一只手滑到腰间,凑近了道,“我有话与你说……”
羽鸿意点了点头。
等来的却不是话语,而是一道匕首划出的亮光。
“啊!”
下一刻,那李公子一只手反被折起,而羽鸿意已经将匕首夺到了手中。
“李公子……小李啊……”羽鸿意叹道,“你想学人刺杀,好歹先学几年基础的武艺?”
第9章
那李公子神情狰狞地看着羽鸿意,显然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失手,很快又扑了过来,还想再把那匕首抢回去。
力度和角度都太过差劲,身为被刺之人,羽鸿意甚至觉得有点丢脸。只见他往后一退,仅仅伸出左手一抓,将对方两个手腕都牢牢钳住,便再一次轻易将此人制住。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之辈,他打不过别人,难道还会打不过这种家伙?
而那李公子两击不中,已然有些慌张,看着羽鸿意一截手臂近在眼前,竟偏头就咬。
羽鸿意眉头一皱,松手避开,侧身一脚踢中对方膝窝,又重新将对方手腕捉住,反过来别在背后。李公子吃疼,还欲挣扎,羽鸿意已经用另一只手握住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李公子被那冰冷锋锐的触感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这才总算发觉了不对,“你、你……”
“果然是你。”羽鸿意道,“是你在一直害我?”
李公子发起抖来,显然无法相信自己拿着武器还能落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与这姓羽的相识数年,本以为已经对对方十分了解,为什么此人会忽然有了这种身手?
“你杀我,究竟有什么目的?”羽鸿意将匕首逼近了一些。
“你……”李公子好半晌没能说出一句整话,“你不是、不是……不可能……你……”
“说!”羽鸿意狠狠将人往下一压,让那额头撞在地面上怦然一响,匕首更是在脖颈划出一道血线,“说啊,你为什么要杀我!”
“废话!问什么废话!你难道不知道吗!”李公子抖得像个筛糠,几乎歇斯底里地叫道,“不弄死你,难道我还要看着你生下那个孩子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孩子?羽鸿意神情未变,心中却有一声叹息。
而那李公子一句话出口,便发泄般接连叫道,“我与你同一时间进府,甚至比你更早认识侯爷,凭什么侯爷从来不多看我一眼!好不容易等到你也几乎失宠了,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又有了身孕?凭什么你运气这么好!如果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侯爷、侯爷……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虽然是因为这个孩子,但孩子也是被牵连的,归根结底,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可悲吗?真可悲。
羽鸿意不禁笑了一声。
李公子听到这古怪的笑,眼角余光看到羽鸿意此时的神情,不禁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明了两分。这神情该如何形容?满是讥讽和轻蔑,却又带着些许的悲悯,像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不像是该出现在这张脸上的,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你不是!不是!你不是他!”李公子恍然惊醒般,惊声叫着,奋力挣扎,“你不是羽鸿意!你究竟是谁!”
羽鸿意一下子没按住,竟然险些真的被他给掀了下去。
李公子勉强摆脱他的钳制,拼命往前爬着。他还想拖延时间,还指望着能撑到同伴回来。但仅仅在下一刻,羽鸿意已经一刀扎进了他的颈脊。
匕首直接穿过颈脊扎透了喉管,血水漫了满口。李公子想要继续挣扎,却只能抽搐,想要继续喊叫,却只能喷出血沫。片刻后,就连这抽搐也停下了,双眼却还睁开着,死不瞑目,那目光似乎依旧在问: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羽鸿意喘着气,开始将那匕首往外拔。但匕首被骨头卡住了,他废了老大的劲才勉强给弄了出来,重新握到手中。体力真的和以前没法比了。
缓过劲后,他抬起头,看着那双仍然圆瞪着的双目。
这并不是羽鸿意第一次面对这种目光。在此之前,他也曾经杀过人,无数次。总有人会在临死前问出这种问题,为了知道自己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我是“杀伐王”,洛兰-阿修米亚,一手建立赫塞罗帝国之人。
无数次,他这样回答着,给予对手临死前最后的尊重。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之时,在死斗数日最终获胜之时,甚至在隔着大半帝国千里追杀之时,他从来不吝啬报出自己的姓名……只有这次是个例外。
不仅不愿意回答,他甚至还有一些愤怒。
这愤怒不是因为有人想要他的命。他的性命早就被无数人记挂过了,这点杀意还不至于让他动容到这般地步。可是过去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自由,为了生死,为了天下。现在呢?为了区区一个侯府中的地位,为了区区一个男人!
多么渺小,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他愤怒于这渺小,更愤怒于自己竟然也被卷入了这渺小之中。
羽鸿意擦掉匕首上的血迹,默默站起了身。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数日,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清楚认识到,他不能留在这里。若继续被这渺小侵蚀,他恐怕永生都没脸将自己的姓名宣之于口。
他看向院门处。
此时已经到了夜色最深的时候。慎思和之前那只老鼠已经纠缠了不少时候,照理该分出胜负了。而方才李公子动静实在不小,慎思应该是会听到的。
果然,不过片刻,那小子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羽鸿意正准备打一声招呼,忽然却又一愣。
慎思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手上还拖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匕首抵在那女的喉咙上。这女人显然是个已经被制住的手下败将,但确实还活着,还在活蹦乱跳地挣扎着。
羽鸿意无语地看着他们。
慎思也已经看到了地上那死状凄凉的李公子,嘴角不禁抽搐。
——你怎么就直接把人给杀了?
——你为什么还没杀?
因为这毫无默契的结果,两人一下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打破这沉默的,是女子一声穿透苍穹的尖叫。慎思反手就赶紧把那女人给剁了,鲜血飞溅,但终究是晚了半个刹那。这穿透力可比之前李公子弄出的那点动静强多了,登时就有巡守的侍卫循声而来。
慎思黑着脸看着院中两具尸体,思考了一下伪造现场的可能性以及所需要的时间,然后暗骂了一声,抓起羽鸿意就跑。
“麻烦大了。”说实话,慎思在这侯府里潜伏数年,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意外,说话时语气都像结着冰,“要你忍,你不肯,结果弄成现在这种状况,你高兴了?从此以后,你还想在这里安生待下去吗?”
羽鸿意摇着头,说不出话。慎思速度太快,他现在的体力太弱,刚才又用了不少,跟得太勉强。忽然脚底踩中一块碎石,他险些整个人摔下去。
“你……”慎思连忙将他接稳,本想问句怎么能这么大意,看到他发白的脸色顿时闭了嘴。
不是大意,是脱力了。
“我得缓缓。”羽鸿意摆着手道。
此时已经有侍卫寻到了那李公子的院子,看到了院中两具尸体,顿时一阵骚动。很快这些侍卫就点着灯笼和火把,开始分头在整个侯府里搜查起来。
没时间了。慎思提起羽鸿意,打算先尽力跑回去。只要能及时回去,赶在搜查的侍卫之前,装出无辜的样子,说不定还能混过去。但是羽鸿意这个样子,他又不敢太快,一时间汗都下来了,竟恍然觉得已经到了绝路。
“跑得掉吗?”羽鸿意问。
“不管你,我就跑得掉。”慎思没好气地答道。
“那就这么办。”羽鸿意缓过气来,推开他,“你先走,我自己想办法。”
慎思一愣,好半晌才相信他是说真的。
羽鸿意笑了笑,伸出手,亮了亮从李公子那儿夺来的匕首,“我想试一试,看看我现在究竟有多弱。”
慎思深深地看着他,想了想现在的处境,很快也拿定了自己的主意,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却将羽鸿意手中的匕首抢了过去。
羽鸿意一僵,整个人几乎石化。等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就要和这小子对着抢。大兄弟!你不能这样啊!留条活路啊!虽然这玩意刚才已经被骨头卡得有点卷刃,好歹是件武器啊!
慎思看着他扑来的双手,从腰上将自己的匕首抽出,塞进他的手心。
第10章
羽鸿意一握住刀柄,之前那点悲愤顿时烟消云散。
他将慎思这匕首握得死紧,举在面前双眼笔直地打量,又用指尖抹过刀刃,只觉其锋芒逼人、刃如秋霜,越看越爱不释手。
“别弄丢了。”慎思留下这话,观察了一下四周,便寻了个方向退走。
那些侍卫分了好几路,此时刚好将四周围住。羽鸿意正在寻思这小子准备怎么躲,就听到噗通一声,那小子跃入了湖中,直接走了水路。这招倒是不错,可惜羽鸿意现在有孕在身,不能有样学样。
侍卫被水声引了一波过去,羽鸿意趁机从空当里溜走。
一路并不顺当,正在四周搜寻的侍卫太多了,一波刚刚被引去,便又有一波从边上的小径跑过。羽鸿意躲在路边树影中,小心掩藏着自己的身形。等到他们跑远后,羽鸿意又寻到一处被巨石遮挡住的空间,藏了进去。一进去,他便靠在那巨石上,无声地喘着气。
片刻之后,他的气息平稳下来,阖上了双眼,只用双耳仔细留意着四周。
这个地方应该能让他藏一会儿吧,但他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实际上羽鸿意也并不打算只是藏起来,他必须趁着今晚离开这个地方。为此他需要恢复足够的体力。
身体如此羸弱,之前又已经累得虚脱,他真的有办法在片刻间将体力回复至应有的程度?是的,羽鸿意有这个自信。
原主的身体虽然羸弱,这身体的内部却有着过人之处。之前他感受到的那股一直盘踞在腹部的力量,便是原主身为花族之人的特殊所在。在身体好转之后,这股原本一直顽固盘踞在腹部的力量,已经可以随他的意志被调动,随时在身体内部游走了。
花族人都身负法力——这是羽鸿意之前从书里看到的那些关于花族人的传说中,难得可以确信的一条。
这力量无疑就是法力,亦或称为内力、灵力、斗气,总之在羽鸿意看来都是差不多的东西,都是循环在人体内部的力量,只是修炼和使用的方法不同罢了。而花族人天赋异禀,这力量据说并不需要经过修炼,是原主与生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