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怀孕记(27)
羽鸿意的脸色煞白,绝不轻松。
起跳和落脚,都不是他寻常的速度和力度,如今单脚已经不堪重负,耳中几乎听到了关节扭断的咔擦声,好不容易长好的骨骼也再度裂开。
就在将要砸到岩壁上的瞬间,羽鸿意伸出还完好的另一只脚,在背后狠狠一踩,关节痛苦的悲鸣又一次在他耳畔响起,强行再度改变了方向。此时此刻,他的高度已经与那巨鸟的脑袋平齐。
犹如一枚被弹回的炮弹,羽鸿意手持骨矛,重重扎向那怪物赤红的瞳孔。
孤注一掷,绝不允许失败。
却就在这一个瞬间,他竟恍惚在巨鸟眼中看到了一丝狡诈。巨鸟以超出他计算的反应速度转过了头颅,长喙直直对着他,张开了嘴,眼看着就要喷出风刃。
要失败了吗?羽鸿意心中一下子压了一块巨石。将要到来的风刃他可以挡开,但这机会一旦错失,就再也不会有了。
千钧一发之刻,仿佛有一道极细的丝线,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慎思的一只手从地下的缝隙伸出来,用力一拽。影杀不知何时被他用了出来,索线准准缠绕在长喙之上,却没有任何人看到。只在这一拽之下,巨鸟长喙猛地一阖,竟被他生生扯偏了头。
赤红的双瞳再度正对羽鸿意眼前。羽鸿意人已飞至,长矛重重突去。巨鸟猛地将眼皮一眨,刚刚好将矛尖夹住,让其无法伤到其中的眼珠。连一分都无法再扎进去了。
还是失败了吗?
不,正如最初所计算的那般。
羽鸿意嘴角擒出一个微笑。
早已灌入进骨矛的许多力量,层层叠叠积压在里面,此刻全数化为气浪冲击而出。巨鸟的悲鸣一瞬间几乎响彻云霄。
羽鸿意眼前的血色瞳孔顿时爆开,血液混着许多说不清的东西溅了他一身。就连对面的另一只瞳孔也被推出了眼眶,巨鸟耳眼鼻眼里面都喷出了血。场面恶心得不行,羽鸿意却放声大笑。
成了,成了。
他被这冲击掀开,撞到岩壁,又摔到地上,咳出一口血。
这样的折腾,叫他原本被修复的身体重新遍体鳞伤,甚至可能比之前伤得更重。口中本来有些降温的东西又变得更热,甚至有些烫口。在这样的热度之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无论什么伤势都能再度修复,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神器。
片刻之后,羽鸿意又能动了。
他笑着爬到慎思身边,正准备说话,眼前所见却令他脸色一白。
慎思也正看着他笑,那笑容却仿佛昙花一现,少年似乎整个人都在凋零。他之前显然也已经与那怪物恶战了一场,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更可怕的是慎思的腰侧,竟直接缺了一大块,可以看到里面断裂的肠子。
羽鸿意从未见过这个小子如此凄惨的模样。慎思以前也受过很多大大小小的伤,但每一次都好得极快,身上的皮肤可以说是犹如凝脂,连一点伤疤都没留下过。很快羽鸿意就反应过来。之前慎思之所以如此特殊,显然也是因为那个东西,而那东西现在正在自己嘴里。
他连忙将手指伸进嘴里,想把那东西抠出来还给眼前的少年。但是不行,那东西还在修复他的身体,发挥效用时紧紧贴在他的肉上,根本拿不出来。
或许等身体完全痊愈后才能取出来吧,但慎思如何能等得到那个时候?
羽鸿意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抓过少年的手掌,将少年的手指含进自己嘴里,抬起舌尖,让那指尖碰到舌头底下的东西。
但是慎思的呼吸还是越来越弱,完全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东西当初被慎思从血肉里面挖出,又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羽鸿意想着,或许手指是不行的。
下一刻,他爬到少年身侧,将那脑袋捧过来,在对方震惊无比的目光中猛地堵住了这小子的嘴,让两人舌尖交缠。
慎思大概吓坏了,直愣愣地看着他。
但这很有用,羽鸿意感觉到了,少年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这小子竟还想将他推开。可是那东西已经将两人的舌尖都黏住了,根本分不开。少年的舌尖乱动着,叫羽鸿意眯起了眼。
他从来没含过别人的舌头,奇怪的感觉。
第54章
慎思一开始还很有些挣扎,而后大概是发现挣扎完全没有作用,终于稍微安分了一点。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羽鸿意,连眼睛都不眨。
羽鸿意起初十分淡定。他纯粹是为了救这小子的命,心里十分坦荡。
但随着时间推移,一直体会着对方口腔里的温度,暖暖的,又软乎乎的,羽鸿意渐渐觉得这感觉越来越怪异了起来。再配合对方那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眼神,羽鸿意竟莫名有点尴尬。
他忍不住松开对方的嘴,往后退了一点。可是两人的舌头被黏住了,扯在了一起,还拉得有点疼。
羽鸿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那儿不动。
慎思看了他一会,忽然整个人扑过来。毫不夸张地形容,就像猛虎扑食。
“唔……”羽鸿意不禁轻哼出声。口腔再次被堵住了,这次是眼前的小子主动的。而且这小子动作十分激烈,两只手都抓在羽鸿意脑袋后面,抱着他的头就开始咬他的嘴唇。
若说羽鸿意之前是克制的,不越雷池一步的,现在慎思便是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吸着,吮着,啃着。片刻之后,两人几乎都要窒息,羽鸿意忍不住又呜咽了一声。
他用指尖狠狠在少年脖子后面捏了一下。
在这提醒之下,慎思像是终于冷静了下来,停了动作,让两人总算能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羽鸿意好半晌才稍微有些缓和。或许是因为方才的窒息,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慎思的胸口和他的贴在一起,心跳也传了过来,噗通噗通,比他的更加激烈。
“慎……唔……”羽鸿意想说点什么,办不到。
慎思的目光依旧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羽鸿意甚至怀疑这小子方才就没眨眼。片刻之后,慎思将双手落在他的腰上,轻轻地抱着。少年的目光终于收敛了下去,变得安安静静,又有些温柔。
羽鸿意这才发现,在刚才那激烈中,他不知何时与这小子换了位置。此时慎思将他压在了山缝里面。而少年的后背朝外,将外面的一切都挡住了。
两人的心跳都渐渐平复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慵懒的麻痒再度翻涌而上。或许是因为终于放下心来,困意比最初更深。
在安静而温暖的怀里,羽鸿意阖上了眼。
但洞外忽然响起了不妙的古怪声响,像是……之前那巨鸟怪物的鸣叫?
羽鸿意唰地将双目又睁开,神情愕然,恨不得马上爬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难道都那样了,他居然还没把那怪物给弄死吗?可是慎思将他牢牢堵在了里面,让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慎思神色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似的,用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羽鸿意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失眠的孩子。
庞大的阴影再度笼罩,将所有光亮都牢牢遮盖。
羽鸿意盯着这小子的双眼,忽然明白了。
那怪物确实没那么容易弄死。慎思向来机警,手中神器更是不凡,又已经发现了这藏身之处,却还是被伤成了那样,怕是已经在那怪物的可怕的生命力下吃过一次亏。羽鸿意有些悲伤,有些愤怒,有些无力,有些绝望。
他找到自己那柄骨矛,再度握在了手中。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只要他还能拼命……
却就在此时此刻,他嗅到了一股花香。
这花香来得十分突兀,明明之前从来没有,却一下子浓郁得惊人。悠长,清雅,安详,能叫人放下心中一切暴虐,只想回到最安宁的地方。
羽鸿意握矛的手忽然提不起劲,就连双眼也忍不住再度阖上,像是中了催眠的咒语。
像是冬日里最温暖的摇篮,像是母亲的怀抱。
睡梦中像是有一首歌谣,轻轻唱着,却听不清。
他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沉沉睡过了,心中似乎放下了一切的警惕,放下了一切的烦恼,只剩下最深的安宁。过了很久很久,羽鸿意猛地再一次睁开双眼。
天色已经暗了,他浑身的伤势也早已愈合。
之前和他搂在一起的慎思,此时却不在身前。
羽鸿意慌了片刻,伸手在眼前漫无目的地一捞,猛地弹起了身。而后他才反应过来,如果慎思的伤势也好了,和他分开才是正常的。
羽鸿意将手指伸到了自己的舌头底下。
那块东西果然还在那儿,只是因为此时并不在发挥效用,并没有粘在他的身上,轻轻一掏就掏了出来。
羽鸿意将这玩意擦擦干净,举在眼前,对着外面透进的月光看着。
确实是一块像玉一样的东西,晶莹剔透,十分细润。玉块中央似乎还有着一团图案,像是一个汉字,却因为光线太暗,看不太清。
将它重新收好之后,羽鸿意爬出了这条地缝,一眼就看到慎思正坐在外面。
羽鸿意松了口气,打了个招呼,“小子,出来多久了?”
慎思看他一眼,很快就侧开了脑袋,不叫他看清脸颊的红色。但是就连那耳根也是红的,哪怕在月色下也十分明显。
“现在知道害羞了?”羽鸿意呵呵两声,想多调笑两句这小子之前激烈的行为。
话都已经到了喉咙,他却忽然没法说出口,反而连自己的脸颊也热了起来。羽鸿意拍了拍古怪发热的脸,坐在慎思身边,“之前都是为了救你。”
慎思点点头,十分乖巧,“我知道。”
“所以当时都发生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你就不要太在意了。当时的情况我能理解。”羽鸿意又道,“只需要记得我们互相之间的恩情就够了,其余细节就忘掉吧。”
慎思比方才还要乖巧,“好。”
羽鸿意不禁侧眼多看了看他。这小子说好……好?
虽然这确实是羽鸿意说想要的发展结果,也确实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要求,但此时听这小子答应地这么干脆,羽鸿意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痛快呢?
但羽鸿意并没有更深入分析自己这点微妙的心态,只觉得自己这阵不爽来得实在莫名其妙,怀疑是否是孕期焦虑。
想到孕期焦虑,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之前他那样将自己翻来覆去地折腾,虽然一直小心着没有让肚子收到直接的伤害,但……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心中有些不安。
说来也怪,这样一睁开眼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究竟还在不在的经历,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之前那次只是觉得可能有点遗憾,这次他却有些慌了。
慎思留意到他的动作,终于再度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也看着他的肚子,“放心吧,没事。”
“是吗?”羽鸿意还是有些发慌。
慎思点了点头,“你一直将那个东西含在嘴里,不是吗?这个孩子和你血脉相连,同样会受到那东西的照拂。只要不是一下子被毁了要害,就一定不会有事。”
羽鸿意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慎思将他的每一点神态变化都看在眼里,不禁问道,“你很在意这个孩子?”
“毕竟已经为这个小崽子吐了这么久,要是真没了,我就太亏了。”羽鸿意说着,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是我对他太没信心了!我的孩子果然没有那么弱小!”
慎思不禁腹诽:哪里只是不弱小。
想想自从公子换成了眼前这个人之后,这个孩子跟着他历经了多少坎坷,慎思就觉得,这孩子如果将来真生了下来,一定是个孩坚强。
而羽鸿意在那志得意满地大笑半晌,又从兜里将那个慎思给他的东西掏了出来,垂涎欲滴地抚摸了一下,然后递到慎思身前,“你的东西,收好。”
慎思看了片刻,却摇了摇头,“公子,你就拿着吧。”
“是吗?”羽鸿意也不和他客气,笑着就赶紧收了回去,“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心疼着。有了这种好东西,以后再怎么受伤流血也不怕了,可以尽情以命博命了,哈哈哈……”
慎思闻言顿时黑起一张脸,劈手就将那东西抢过去,“今天的惨样,你还想要再经历几次?”
“只要死不掉,几次都可以啊。”羽鸿意笑着道。
慎思默默将那东西收回了衣兜里,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绝对不会将这玩意再拿出来。
他却又不禁用指尖摩挲着玉块上所刻的那个字,神色一时间有些怅然。
“这好东西是哪来的?”羽鸿意问他。
慎思摇了摇头。
见他不想说,羽鸿意也没有再问。
片刻之后,慎思叹了口气,终于将手从衣兜里掏了出来。他又伸手指了指眼前,“公子,你看看这个。”
面前横着的正是那巨大怪物的尸体,羽鸿意一来就看到了。
慎思却指着它那颗脱眶的眼珠,“公子,你仔细看看。”
羽鸿意便顺着他的手指,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微变。因为是在夜幕下,之前他看得有些不太清楚。此时慎思一指,他才发现,那原本赤红的鸟眼已经变成了黑色,变成了这种鸟类凶兽本来该有的颜色。
赤瞳凶兽的瞳孔绝对不会因为死亡而变色,究竟发生了什么?
“它活过来一次。”慎思道,“结果很快变成了普通的凶兽,才彻底死了。”
羽鸿意想起熟睡之前所听到的怪物鸣叫,以及所嗅到的浓郁花香,原来那些都不是幻觉吗?可是为什么赤眼凶兽会变成普通的凶兽,那花香又是什么?
他们究竟是被什么救了一命?
仅仅思考片刻,羽鸿意就找到了答案。他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他在脚边看见了花,白色的,很小一团,仿佛弱不禁风,不特意留意几乎发现不了。但不知何时,它竟然开得漫天遍野都是。
仅仅在数个时辰之前,这种景象分明还是没有的。
许久不曾忆起的少女嗓音,终于又从他的记忆深处挖了出来,翻涌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有一种花,平时根本不开,只在每个国家的圣山都留了一个根。”
“这是当初花神留给这个世界的宝物。只有花女有资格给这种花浇水施肥,然后它们就会开满整个国家。已经异化的凶兽,只要闻到这种花香,就会恢复正常。”
“听说是白色的小花,很漂亮的。”
第55章
有风在林间吹荡,扬起了一地的花香。它们不再像最初那样浓郁,气味已经变得很清很淡,却依旧清雅悠长,带着安宁的感觉。就连原本危机四伏的山林,此时也是宁静的,安逸的,像是洗去了所有的血腥。
羽鸿意站在这无数安宁的包围之中,心中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仿佛已经有某种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了。
好半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北明的圣山,是在这个国家的正中心吗?”
“是的。从这儿过去,大概有十日的路程。”慎思回答。
“我想要去看一看。”
慎思有些惊讶,“怎么了?”
“不知道。”羽鸿意皱着眉头,“就是忽然觉得应该过去看看……大概只是为了确认某些事情吧。”
慎思看了他片刻,依旧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很快就起了身,拍了拍衣裳后沾着的草叶,取出腰上那枚玉笛,尝试着轻轻吹奏。
玉笛顺利被吹奏出声。慎思又等待片刻,却什么也没发生。
“看来是不行了。”慎思有些遗憾,“那些被蓄养的巨鸟已经全被那个怪物弄死了,我们只能自己过去。”
羽鸿意看了那玉笛一眼,笑了笑,“这是那些训鸟人的笛子?”
慎思点了点头,将之前都城之外诛杀张尚书等人一事说了一遍。他没解释为什么自己可以使用这种玉笛。羽鸿意也没有问,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做得好。”
“可是有些太冲动了。”慎思自己却皱着眉,“那张尚书虽然可恶,就这样直接杀了,总是会引发很多麻烦。”
“哦,没事。”羽鸿意脸上神情毫无波澜,“杀了也就杀了,反正该杀。”
慎思还想说些什么,羽鸿意那摁在他脑袋顶上的手掌忽然用力,将他一头的头发都揉得蓬乱。慎思连忙后退,正准备抗议,羽鸿意却已经收回手,满不在乎地继续往前走去。
慎思愣愣看了他背影片刻,而后跟了上去。
少年这才忆起,眼前这个人,在面对该杀之辈时,是从来不会考虑后果的。从最开始在侯府里面的时候就是了。
那时候,羽鸿意杀了人,直接从侯府里面跑了出去,冲进山林,一路成为了北明的将军。此时得知慎思在北明杀了人,羽鸿意如此满不在乎,是又要做些什么?慎思有些不安,却又有些兴奋。
枝头上的月亮越攀越高,两人花费小半个时辰行到山林外头,正准备再花费大半夜回到第八旅所在的小镇,却意外碰到了正在寻找羽鸿意的人。
“老大!”一个家伙极为高兴地冲了过来,“你果然没事!真是太好了!”
羽鸿意对着月色定睛一看,正是第八旅中的一个小兵。
周围还散着几个第八旅的其余小兵,闻声通通围了过来。
“真的是老大!”
“我就说嘛,老大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出事!”
“都是那个齐宏,危言耸听,把我们给吓了个够呛。”
“咦,这不是慎思小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羽鸿意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当初齐宏与他分头逃命,也不知道是爆发出了多大的潜力,竟然直接一口气跑回了那个小镇,这才让这许多人一路寻找过来。至于齐宏小世子本人,此时正瘫软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走动一步了。
有了众人所携带的马匹,回程的路途便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