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与大魔导师[西幻](96)

　　鹰派的手段向来都很严厉强势，连带着这种时候军方组建的调查团态度也十分强硬。

　　调查团主导工作的几位鹰派将军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们一定要将这位亡灵魔导的遭遇，以及出现在狮心城高空的魔神一事调查清楚。

　　在军方的关注下，卓尔以往隐瞒的一切，她成长过程中的所有端倪，都被顺藤摸瓜一并挖了出来。

　　就如她跟蔷薇大公说的一样，只查出来的这些东西，就足以将这位曾经受人敬重的亡灵法师送上军事法庭。

　　魔法公会对此也转变了态度。

　　得知卓尔与地狱在很久以前就有联系，甚至于她很可能是魔神的信徒以后，有极大一部分人站在了亡灵魔导的对立面，主张让其接受审判，魔法世界不掺和其中。

　　查出来的东西越多，事情的走向对卓尔就越不利。

　　局势的恶化很快，即便蔷薇大公也没法掌控事态的发展。

　　对外战争全面推进，而帝国内部，民众情绪高昂激荡，狮心城自上而下蔓延着一股亢奋的戾气，急需对着一个渠道发泄出来。

　　一个自小与地狱魔神有勾结，从罪恶中走出的底城下民，藏在狮心城接受荣耀和鲜花的“虚伪”魔导……

　　其中任何一个都能拿出来当噱头，公民们不仅对此津津乐道，也愤慨不已。

　　民众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他们以往投入的掌声与爱戴被辜负。

　　崇拜的暗面，那些过往积压隐藏的嫉恨恶意开始发酵，在高昂狂躁的群体情绪裹挟下，肆无忌惮地抛洒向那位曾经被捧上神坛的天才魔法师。

　　可怕的反噬。

　　但帝国高层对此视若罔闻，态度暧昧，并没有进行正确引导的意思。

　　用一个前途坍毁的魔法师吸引住民众的负面情绪，让帝国境内始终维持住一个激进昂扬的热烈氛围，却又不至于将公民对战争的恐惧和压抑倾泻到执政当局头上。

　　在鹰派看来，这既能宣泄缓解残酷的战争带给人民的阴影，又能鼓舞前线军队的士气，是一个绝妙的点子。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那一个被用来吸引火力当成靶子的牺牲品。

　　北线战争正在全面火速推进，时间拖得越久，局势对卓尔越不利。

　　即便是战时，政斗党争也不可能停歇。

　　对外征战大方向不变，可对内执政方略上，看不惯鹰派养蛊一般推动国内极端好战情绪的贵族和党派也大有人在。

　　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出于政治立场和利益，在狮心帝国军国主义迅速发展的同时，还有无数人挡在前面遏制军部势力对各级组织的渗透扩张。

　　作为坚定保皇党势力的蔷薇大公，只能跟随皇帝陛下的意思一起，在汹涌动荡的局势中保持中立。

　　卡琳娜疲于奔走，一边保护着李斯特家族不为争斗所波及，被拉下场绞得粉碎，一边在国会及贵族院中拉拢盟友周旋奔波，努力护住被卷入风波中心的亡灵魔导师，想办法拖延将卓尔摘出来。

　　可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蔷薇大公是在对抗整个狮心城民众汹涌高涨的负面情绪，背后还有军部鹰派强硬的推波助澜，她一个人做不到这些，必须得从魔法公会拉来大批高层法师的援助。

　　于是狮心城魔神现世事件发生一周后，蔷薇大公便借看望伯恩的名义，去往银畔桥1039号登门拜访文森特魔导。

　　然后卡琳娜公爵及近身亲信扈从们就见到了一名跟领主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金发墨瞳小女孩。

　　内丽夫人正在厨房里忙着沏茶待客，从烤炉里取出温热的饼干，头也不回的高声跟客厅里的几人说话：“卓尔跟你讲了也好，我就跟她说过，总不能让这孩子一直躲着不见人呐！”

　　“她是跟我说了，但没说这个……噢天呐，伯恩……”

　　刚进门的狮纹骑士里昂震惊的张开了嘴，手里抱着的骑士银盔掉下砸到了脚，失态的骑士长吃痛，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出门拦下了其余扈从，自己亲自站在廊前守住了门口。

　　内丽夫人端着下午茶过来，看见公爵和女仆脸上恍惚吃惊的神色，才明白卓尔可能还没有将事情全盘托出，卡琳娜或许并不知道内情。

　　等解释完前因后果，杰西坐在公爵身边，激动又小心的将小女孩搂在怀里。

　　伯恩乖乖的也不反抗，坐在她腿上仰头问：“杰西小姐，我能吃一块内丽奶奶给你们准备的小饼干吗？”

　　“当——”

　　“不行伯恩，你刚刚已经吃过零食，一会儿还得吃晚饭呢！”

　　伯恩嘟着嘴蔫蔫的垂下脑袋，卡琳娜拿了一块饼干，掰一半递给她，微微弯腰柔声道：“只吃这一小块，好不好？”

　　伯恩连忙扭头看向内丽夫人，见她默许后“噌”一下从女仆腿上蹦下来，跑去厨房拿了一个小杯垫过来放在公爵面前，随后将托盘里的一杯茶小心翼翼端出来搁到杯垫上，这才伸手高高兴兴从卡琳娜手里接过半块饼干，用力点头，“好！”

　　杰西捂住胸口心都要化了，她看向领主，“小姐——”

　　蔷薇大公看着伯恩的眼睛，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我祖上那位伊丽莎白姑祖母早就已经过世了，伯恩是卓尔创造的一个新生命，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也很高兴能和她有这样一层亲近的联系……”

　　她似乎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亲了亲伯恩弹滑的小脸蛋，伯恩仰头不解，把手里的饼干送到她嘴边。

　　公爵摇摇头，小家伙便又眉眼弯弯慢慢磨牙一般吃了起来，腿还高兴的在空中瞎晃悠。

　　卡琳娜将伯恩的小身板搂住，看向内丽。

　　这容貌相似的一大一小两金发美人依偎在一起，年长的娇艳明媚，年幼的漂亮可爱，既像姐妹又似亲近的母女，瞧上去真叫人心旷神怡。

　　“内丽夫人，我能将伯恩接到海鸥角庄园住一段日子吗？”

　　伯恩的样貌以及亡灵魔导如今的境地，这个孩子由蔷薇公爵带入明面最好。

　　卓尔的身份现在太敏感，如果伯恩暂时先跟着卡琳娜，至少在大众眼里，可以解释为卓尔先前去外城儿童福利院时见到了一个跟蔷薇大公长相相似的孩子，这才临时起意替好友领养了她。

　　有李斯特家族的庇佑，伯恩是安全的，也不会被高层利用，叫有心人以阴谋论发散思维，再给身陷囹圄的亡灵魔导泼一层脏水。

　　傍晚时，文森特魔导按时回来了。

　　魔法公会最近事情很多，尤其是监事会里的那十余名魔导师，更是忙碌极了，会议一个接一个不停，文森特已经好多天都留宿在狮心广场了。

　　卡琳娜今日早些时候派人私底下送去了登门拜访的请求。

　　关乎到自己唯一的学生，文森特魔导便推掉了晚上的会议和手头工作回家了。

　　餐桌上，文森特魔导和蔷薇大公共享交流着情报。

　　“学院对此还有很多争论，军方的调查报告也不对外公布，只传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出来混淆视线。

　　大家都说卓尔以往跟地狱魔鬼勾结，曾背地里犯下过许多罪案，害死了不少人……

　　我了解那个孩子，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招惹伤人，但舆论直接就把她打入到了魔鬼阵营，学院里有许多法师倾向于袖手旁观，想等官方调查结果公布后，由军部将她送上军事法庭审判。”

　　内丽夫人忧心忡忡，“怎么能袖手不管？你是没看见外面现在都在怎么说卓尔的！

　　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附近街区的邻居们哪个不喜欢她？

　　但这几天下来，原先天天上门来关心询问说要联名上诉替卓尔说话的邻家太太们也开始动摇了。

　　文森特，你知道舆论的可怕，如果你不出面，魔法公会此时也不站出来，还有谁会相信她？

　　千夫所指，没有人关心真相，你们是在将那个可怜的孩子亲手推进地狱！”

　　文森特不似妻子这般感性，他是魔导师，是魔法公会的领导层之一。他的顾虑太多，接触到的声音更多。

　　他首先要确定的是，自己当初是否真的没有看走眼，卓尔到底是不是如外界所传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