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终生黑(46)
任东升带小琪去了白草莓的大棚,小琪采了好多,吃着甘芳甜美的,名为“白雪公主”的果实,她好像暂时忘忧了。
小方跟任东升说起了小琪现在的处境。他说,他不知道过两天把小琪送回去之后,她会面临什么。
任东升说:“你得弄到她爸的死亡证明,还有她现在监护人的放弃监护权的签字,以及委托书。这种么,一般最好是由她亲生父母家的兄弟姐妹养的,可是你说了她爸家里没人了,她生母家里的人在乡下,不肯养……那只有送养别的人家了,你妈……肯定是不肯养她的吧……这事法院应该管的,将她送到一些可寄养儿童的社会福利机构里先住着就行……这事是他们疏忽了,一早就该管起来的,可能城市小,就连那里的法院都有很多不完善、不周全的地方……”
“唉,什么证明啊,监护人啊的,我倒是打了她电话了,现在变空号了。我要是真较劲,可以告她的,她不可以直接把她监护的儿童就这样扔在一边的。”
“算了,你跟她烦什么。这样吧,我帮你问问人,看这事的手续上能不能简化一点。现在首要是要保证你把她送回去了后,有地方住,对吧。”
“是的,那麻烦你帮我问问。”
小琪被送回那小城之后,进了一家托养中心,然后她就开学了。小方让她乖乖的,说他会常去看她的。他要走时,她拽着他的手,可是没有说什么挽留或是恳求的话。
小方回浯城后,过了一个星期,他就回小琪的托养中心看她去了。他问她过得好不好,她说不错,能适应。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小方每周六都去小琪的托养中心看她。为此,老方都不再在周六去小方的小店做饭了;而是都在周日的时候,去小方那里,给他改善伙食。
到了四月天,每一阵春风袭来,都带着几丝青草香,暖意溶溶。
四月三号,是星期四。小方早上九点多开下小店门来,刚想在大门口伸个懒腰,就毫无征兆地看见小琪正蹲在大门前。这人行道上,在靠近自行车道的地方,间距相等地栽着树木,每棵树都有一个方形的圃。小琪就蹲在那圃旁边,仿佛一直在等着小方开门。
小方刚开下门来,他们对视了一眼,小琪就冲上来,揽着他的腰,说要跟他住,说她不想回托养中心去了。她求小方收留她。
这一切都毫无征兆,小方一直觉得小琪在那里住得好好的,哪里知道,她或许一直都只是装成很适应那里生活的样子。
小方把她带进了小店,开始指责她:“你怎么回事!一个人过来的?上周我留给你的钱,你拿来买车票了!你不去上课跑来这里干什么啊?坐什么来的?高铁不能坐吧,坐长途汽车来的?”
小琪不说话,点点头,又不说话。
小方把她一搡,说:“胆子真大啊你!老师办公室电话呢?我打电话过去!”
跟着,他先给小琪班主任打了电话,再给小琪现在住的临时托养中心打了电话。他还说他是小琪前托管人的亲属,说小琪跑来找他了,然后就在电话这端接受着她们的指责……他说小孩子因为家里出的事情,其实一直到现在情绪都不怎么稳定,她们又开始在电话那头表示理解,叫他尽量安抚小孩的情绪,然后尽快送归。他说可能要等两天,说她一直在哭——这是他编的,她们就肯了。
小方估计她们也不想安抚一个麻烦的哭包,一听小琪一直在哭,她们就想让他在这边安抚完了,再送回去。
终于打完了这两通电话。
跟着,他就开始安抚小琪,劝说着劝说着,过了两天,就把她送回去了。
哪知隔了一个月,她又跑回来了。
这下,方杰是真没办法了。
她跟他说,她有一次偷听到他们托养中心的人说,她这种很难被收养的,只有年纪小的才会被收养,像她这个年龄的,人家再一看她的经历资料,都不肯要。
小方想不出办法,就找顾孝成问问,像这种情况,一般怎么解决。
顾孝成一听他的叙说,心里的反应其实是:你不会已萌生了那么点意思要收留她吧,她说到底,关你什么事,你干嘛管这个闲事……
但小顾怕小方觉得他是一个冷血、没爱心,又不近人情的人,他就没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口,他只是顺着小方的意思在说话——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讨好,像是在表达他与他是心灵契合,价值观相仿的人似的。
“其实对于这个我也不懂。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你跟你爸其实都不怎么符合收养条件,这可怎么收养……”
“那怎么办呢,她都跑回来两次了。”小方不知道怎么办。
但在小琪身上,他有时会看到一个缩影,一个当年他自己被遣弃时的缩影,他很难不同病相怜,感同身受。而事实上是,他觉得小琪的处境比他当年还惨,他好歹有一个生身父亲一直和他在一起,而小琪是真正地孤苦无依了。他爸老方虽然一直很麻烦,可是毕竟是他的家人,而且他们以前有一个老房子,拆迁就可以分房子,而这个女孩现在真是沦落到一分钱也没有的地步。
她一直回来找他,弄得他很心烦。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顾孝成,能不能帮他们办收养。
小顾之后帮小方托了人,三天就搞定了收养手续——有关系,可以横着走,什么符不符合条件的说法,都得靠边站。就算不符合,也得算成是符合的。
三天后,就由老方作为收养人、监护人,收养了小琪,改名成了方雯琪。为了这件事,之前老方和小方争执了整整一天,还是背着小琪的时候争执的。老方骂他没事找事,说人弄回来了怎么办,一个狗还可以卖掉,人又卖不掉,这一下就是“有进无出”,难弄了,难道一直养到以后她出嫁了,才最终出去吗?还得赔贴一副嫁妆,这年头的儿女都是债,有哪个不啃老的,不吸干你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能回馈吗?哪知他在那里花费唇舌与口水,说了半天,最后小方只是说,他连狗也没打算卖。
老方这一次彻底气惨了。但是气了两天之后,又想着,这种事情,肯定执拗不过儿子的,他都已经决定了,就没办法再改了。
然后方雯琪的户口、户籍等个人证件证明,都陆陆续续从她原本那小城迁出来了。
顾孝成又找在浯城的朋友,帮小琪找了开发区的一所的小学。她进去读三年级。
第49章
一转眼, 就到了六月份。小琪在方家安顿下来已有两个星期了。
方杰把楼上的他对门那间房收拾了出来。那房间里本来堆着一些货物,后期还放入了几个货架子。现在那里面的货架与货物都清出了,摆在了两间房之间的小厅里。那房里现在放上了一张床与一张写字桌,还有书架这一些简易必备的家具。
这天是周六,老方下午跟小方约好了,要来他这里给他们改善伙食。
小琪其实每次见到老方都有点尴尬。她对老方的称呼也总是充满了尴尬。她又不能叫老方爸爸,而小方之前让她叫老方“大伯”,老方听了后,脸上尽是一种怫然不悦的神色。
小方后来想想, 确实叫“大伯”,又或是“叔叔”是有些尴尬。这小姑娘的继母做过几年她生父的老婆,而这个继母又曾是老方的老婆, 这么叫一叫,倒好像时刻提醒着老方, 他曾跟一个男人是“连襟”,共用过一个老婆似的。
小方自己想想, 也觉得头疼,他觉得他现在这一家人的关系太过于错综复杂。他后来想想,就让小琪叫他爸老方做“方伯伯”,加一个姓上去,似乎还好点。
上午的时候, 小方在楼下洗衣服,而小琪在二楼房间里做了会儿作业,就跑到小厅里面去, 将窗门拉开,勾头出去看。
因为隔壁老周喜欢养鸟,他店门前挂了一只八哥,人行道那个栽树的圃那儿,在树枝上也挂了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近来又买了一只黄莺。老周竟然把那鸟挂在后头窗外,与小琪写字桌对着的窗口又近。现在这天气又是晚春早夏的样子,在浯城,这种感觉的天气十分怡人,那鸟儿也叫得尤其欢快。
呖呖的啼啭声,总是响在小琪耳边。她试着从房间窗口望出去,可是她那房间窗口有横杠保护,怕人摔出去,她看不到是什么东西这样扰耳,所以就跑到小厅里去看。
一看,竟有只鸟挂在后墙这边。
她就下楼去跟小方说:“哥哥!哥哥!隔壁的人放了一只鸟在窗子旁边,吵死了,做不了作业了。你去跟他说一声嘛。”
小方想着,小琪刚来,也不知道他跟旁边的这些店的邻里关系如何,平时都是有照应的,上门去提醒人家这个注意点,提醒人家那个注意点,多少都伤感情。况且老周可能光知道他家新来了一个小孩,可是不知道小琪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哪里,所以就把鸟挂那儿了。
小方这人一般有什么事,不太好意思跟人说。他就跟方雯琪说:“或许过两天人家就不挂那儿了呢。你看人家那种家附近一到晚上就有人齐集跳广场舞的,人家孩子不是照样学习啊。”
“哥哥,可是真地吵。”
“好、好,行行行,你这样,你上我房间桌子上写字去,好不好,离那么远,我就不信还能听到。”
“哦。”
小琪答应完了后,就上楼,收拾了本子和文具,挪窝了。小琪住在小方这里,还有一个好处,她现在文具清一色地全用小方设计的,十分可爱。现在他们班对她这个新转学生的印象就是——那个所有文具都十分可爱的小美女。
小琪是漂亮的,长了一张广告童星脸。而事实上是,这也是她之前不容易被领养的原因之一。在那一类收容中心中,三四岁又长得好的,很容易被领走;而八九岁了,快十岁了,又长得特别好的,真不容易被领走。女主人似乎都很怕再过十年,这小孩就二十岁了,而自己老公却也才四五十岁,万一发生什么不要脸的事,那自己岂不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脚。
小琪换了个房间做作业之后,果然安静多了。
小方还在楼下洗衣服,狗子在他身边打转。他就老是撵它走开点,怕自己一转身不小心就踩到它,毕竟它已经小到没什么存在感了。
小方洗完了衣服后,就拿了个盆,装上刚洗好的这些衣服,上楼到后窗去晾。
他晾完后,刚想下楼去的,一看自己房门关着,就去敲门,然后开下来,向里张了一眼:“这里面安不安静?”
“嗯,安静。——哥哥,方伯伯什么时候来?”她其实是想打听好,也好有一个心理准备,她每次对上老方那张仿佛是泥塑的神像一般的脸,都有点害怕。——老方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眉毛都糊在一起,要是再刻意摆出一张神色不悦的脸,那真是像李逵或是钟馗的。
现在这一个莫名其妙组合在一起的家庭,叫外人看着,简直不像是一家人,因为小方与小琪是两个高颜值代表,而把老方拉到他们身边一看,简直是像外人一样。
“他啊,下午两三点吧。”
“哦。”
小方下楼去了。
他把盆放好后,又听到自己摆在大长桌上的手机响。
他一看,是顾孝成的,就接了起来。
“喂?”
“你在干嘛?”
“刚洗了衣服。”
“小琪呢?”
“在我房间做作业。”
“怎么不在她房间做?”
“隔壁老周在后墙那里挂了只鸟,老是叫,吵得她没办法做作业,就上我那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