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宵(18)

　　“医院说哥哥出车祸的地方就在我写生的附近，他一定是来找我的，今天雪下得很大，一辆货车没刹住车，直接把他撞了，妈妈怎么办！怎么办！是我害了哥哥！都是我不好！”尹蓝心到底年纪小，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

　　隋牧走到尹蓝心身边坐下，他刚去楼下超市买了点东西，这会儿把纸巾打开，抽了几张递给尹蓝心，尹蓝心抬头泪眼朦胧地看了看他道谢，接过纸巾擦眼泪继续说。

　　“好，好，我等你们，你们快点过来，快跟我一起来照顾哥哥……”

　　尹蓝心几乎哭了半小时才挂了电话，依然止不住地流泪，隋牧一直在旁边默默地递纸巾、矿泉水，尹蓝心情绪接近崩溃，也没心思想其他的，只以为是好心的路人。

　　“谢谢你，你真好，你……你家人也住院在动手术吗？”

　　隋牧摇摇头，过了两秒又点点头，看着尹蓝心憔悴的脸，愧疚感和自责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

　　可他又以什么立场和身份去和纪寻安的妹妹解释这件事呢？

　　你哥哥都是因为我才被撞，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你们可以原谅我吗？

　　“你……你怎么也哭了啊，没事的没事的，我们的家人都会好的……”尹蓝心手足无措地从隋牧手里抽了纸巾反过来递给他，隋牧愣了愣，抬手碰了碰眼角才知道自己眼中竟然有泪。

　　他刚想开口解释，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是徐锋的电话，隋牧只好转身往角落走，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牧哥？出事了！刚刚云姐去你妈那里，发现你妈她在家里割腕自杀了！现在我们都在医院，医生说你妈她……”说到这里徐锋顿了一下，“她之前就查出来是肝癌中晚期，最多只能……活一到两年了……”

　　“你说什么？！”隋牧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觉得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罗萍她真的得了癌症？

　　“是真的……牧哥，我们看到了检查报告，她现在情况很危险，你是她唯一的亲人，没有你在，医院不敢救治，你快过来吧！我们在中心医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罗萍是他的亲生母亲，即使对他再如何，他也不能对她完全不管，更何况现在是得了绝症？可是纪寻安因为他出了车祸，还在抢救，生死未卜。

　　罗萍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真的是一个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再多的念想，都被现实血淋淋地一巴掌把他给打醒了。

　　隋牧转身看向手术室，就在这时手术室门口的红灯灭了，医生和护士从里面走出来，尹蓝心冲上去关切地询问手术情况。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过来。”隋牧把电话挂了，听到医生对着尹蓝心说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是由于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大脑内的血管压迫到了神经，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尹蓝心哭着向医生道谢，医生嘱咐她去帮病人准备一些生活必须用品，接下来一阵子需要住院好好调理静养，尹蓝心一一记下来。

　　隋牧听到这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又想到罗萍那边的情况，头疼欲裂。

　　可能是怕他不相信，徐锋又发来了罗萍的照片，照片里罗萍满脸惨白地闭眼躺着，右手手腕上包了厚厚的绷带，左手正在输液，整个人死气沉沉，跟几个小时前骂他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人。

　　想到因为他遭遇无妄之灾的纪寻安，隋牧眼睛都红了，他又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口，勉强能看到里面护士在手术台周围忙碌着的身影，

　　他狠了狠心，逼着自己转身离开。

　　等他把罗萍安排好了，一定过来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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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骂豹子，他真的很难……

　　接下来的剧情会有追妻，但不是火葬场。

　　等……后，我们隋豹子会好好追的。

 

第25章 24.真是荒唐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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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母亲的身体很差，半年前她就来医院看过病，我们当时劝她做肝脏检查，她拒绝了。等终于愿意来做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我们告诉她目前只能尽量延缓肝功能的衰竭，需要长期住院调理，她又拒绝了，”医生边摇头边叹气，“她咨询过诊疗方案和费用，我们也知道治疗费用非常高，所以也不好多劝。她跟你提起过这件事吗？”

　　隋牧摇摇头，眉头皱得死紧。

　　“非常抱歉，但是目前我们还是要尽快确定诊疗方案。”

　　“如果治疗的话，她还能……活多久？”

　　“积极接受治疗，癌细胞扩散得没那么快，情况好的话还能有两三年的时间。如果不治疗，那也许几个月身体机能就……”

　　“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隋牧开口，嗓子哑得吓人。

　　“好。”

　　医生。离开后，隋牧走回病房，看着在医院白色灯光下毫无血色的那张脸。

　　这张脸的主人，给了他生命，却也给了他数不尽的痛苦。

　　罗萍是个可怜的女人。

　　她是个孤儿，十几岁的时候从中国偷渡到荷兰，以为这里是个天堂，却被骗去卖淫，从一开始的被强迫，到后来的认命，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阿姆斯特丹红灯区。

　　罗萍因为长得漂亮身材好，一度很受欢迎。可惜好景不长，19岁那年她遇上了一个意大利男人，和他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那是罗萍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她迷失在了意大利男人的热情和花言巧语里，相信了他随口说的会跟她结婚，傻傻地怀了孕。当她开心地告诉男人怀孕的喜讯，得来的却是被抛弃的结局。

　　罗萍孤注一掷，追到意大利，才知道那个男人给她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世界之大，她根本找不到这个人。

　　等她回到阿姆斯特丹想要打胎，医生却告诉她因为她身体原因不能打，子宫壁太薄会有大出血的风险，她找遍了所有的医院，没有一家愿意给她做堕胎手术。迫于无奈她只好生下了隋牧，月子没有做好落下了一身的毛病，整个人也没有少女时候的气质，回到红灯区工作，收入一落千丈，直接跌进谷底。

　　可她又要照顾隋牧，后来负担不起红灯区的租金，只好在自己的出租房里接客，有时还要出去打零工。

　　罗萍是个可恶的女人。

　　罗萍对隋牧又爱又恨，在隋牧小时候经常抽着烟一边被男人操，一边骂他，让他去买套、买烟、打扫卫生。

　　就连给他过生日都没有多少温情可言。

　　忘了是几岁生日的时候，那次有个老客户想在那天来上她，她不愿意，被老客户打了一巴掌，骂她婊子装高贵。

　　隋牧放学回家正好站在角落里看到了，却不敢上前，因为他上次帮罗萍打一个撒酒疯的客人，害得罗萍那天生意白做还倒赔了医药费。

　　他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罗萍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还骂他回来得太晚。

　　那天的晚饭有隋牧最爱吃的鱼，罗萍说是路边饭店扔掉不要的，让他赶紧吃饭别耽误她做生意。

　　其实他知道罗萍从来不在他生日那天接客。

　　那时候罗萍还会抱着他哭着说“儿子，妈妈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再后来……罗萍就知道了他的性取向，没有少因为这件事骂他、嘲讽他。

　　隋牧从小就知道，他妈妈非常不快乐，甚至觉得他妈妈是因为他才遭遇了这些，才更不快乐。看到他，就时时刻刻在提醒罗萍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愚蠢。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做着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准备，肯吃苦、肯干活，一点一点攒钱，终于在18岁的时候，从罗萍家里搬了出去，只在生日那天和过年的时候回来，自己负担自己的人生。

　　离开那天他对罗萍说：“妈，你解脱了。”

　　对隋牧来说，温情是镜花水月，寂寞才是痛苦而漫长的真实。

　　当他发现自己对纪寻安有动心的迹象，他非常害怕，非常反感。或许是受罗萍影响，他不认为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