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照(63)

　　季栩：你又要干什么？！

　　季栩：能不能让我消停两天？！！

　　林照没有消停，他只是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就出发去接叶庭禾下班了。

　　全然不顾身后被他点燃的巨大火焰。

　　如果不是抽签抽中了他们两个在一组，陆平嘉怕是根本没有靠近叶庭禾的胆子。

　　叶庭禾把水果刀递给陆平嘉，瞥了一眼他局促不安的手，淡淡地说：“不要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在镜头面前打你。”

　　陆平嘉讷讷地应了一声“哦”，接过水果刀开始全力应对面前那个梨子，好像他真的有那么在意这场无聊小游戏的输赢。

　　直播环节总是有那么多凑时长的无聊游戏，嘉宾不想参与，观众也未必乐意看。

　　就比如此刻，和其他热络互动的小组产生强烈对比的某个角落，陆平嘉把水果刀使得手下生风，叶庭禾抱臂在旁边袖手旁观，像尊漂亮的雕像。

　　弹幕都在调侃这是“禾嘉欢大型离婚现场”，即使10分钟前还不是这样的。

　　对于禾嘉欢cp的讨论，论坛一直存在着，但人数不多，还动不动就被唯粉姐出警举报一条龙，总是成不了气候。

　　前几天，有cp粉专门写了万字长帖，比对时间线，分析陆平嘉就是叶庭禾小号的那个暗恋对象。

　　误入的友友们叹为观止，不嗑但尊重劳动产出，你们比隔壁庭中雀真情实感多了。

　　一个个顶贴以示敬意地开始整活，就这样把cp贴顶成了热门。

　　正巧那几天，有人拍到叶庭禾在陆家附近出入过，然后就是被粉丝围堵在酒店，流出的照片里，叶庭禾面色苍白，精神不振，活脱脱的失恋相。

　　加上这样的新料，热门贴热上加热，顶过帖的一个个都回去刀预言家，顺便留下一句kswl。

　　和其他cp相比，这对不甜，但怨偶也有怨偶的嗑法，算是内娱独一份。

　　然而，这对cp他们嗑了没几口，物料都还没来得及补完，热门贴连同所有关于叶庭禾小号的讨论，在夜里8点34分的时候，全网删。

　　新来的cp粉和元老cp粉震怒，他们可以不嗑，但是没人可以剥夺他们嗑哪对的权利！

　　他们声势浩荡地涌入今晚的直播，弹幕风向终于压不住了——

　　叶庭禾不理陆平嘉是问心有愧意难平，叶庭禾跟陆平嘉说了话是按捺不住想吃回头草，陆平嘉偷看叶庭禾是警告对方不要纠缠，陆平嘉完成游戏躲回其他人身边是不堪其扰寻安生。

　　网友的逆反心理就是如此不讲道理，叶庭禾越是不想搭理陆平嘉，他们就越是要把#叶庭禾倒贴陆平嘉#扣在他脸上。

　　谁让出入陆家的是叶庭禾，先失魂落魄的是叶庭禾，大张旗鼓全网删的也是叶庭禾。

　　叶庭禾对于网上莫名燃起的烈火一无所知。

　　唯一一点征兆是在直播尾声的抽奖环节，连续几个id都不能入耳，叶庭禾微微蹙起眉，但相较于其他人偷笑和瞠目的表现，他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等到抽完奖，他拿过身边人手里的麦克风，说想要跟大家说几句话。

　　“对于这半年里发生的一切，带给所有人的困扰，我很抱歉。”叶庭禾说，“我觉得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考虑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他站在镜头前方，身前身后那么多双震惊的眼睛落在他身上，却仍然像孤身一人。

　　“我希望不要有人等着我回来，那样我的负罪感也会少一点。在这之后，你们和我一样，想去哪里都可以。”

　　“嘭”的一声，侧后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叶庭禾偏头看过去，恰好撞入实习生小葛惊愕苍白的脸上，他的黑色眼瞳中不由流露出几分歉意。

　　小葛突然明白，这好像就是他不顾迟到也要给自己签上那个名的原因。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宁愿不要！

　　可这一幕在前方的镜头看来，就好像他情难自禁地看了陆平嘉最后一眼，带着点抱歉与无声的留恋。

　　屏幕前的无数双眼睛终于疯了。

　　与#叶庭禾 退圈#同时高挂热搜榜的是#林照 小号#，在全网删不久，那个“苗苗的24小时”改名成了“林照（小号版）”。

　　括号里的内容随意得好像是一个玩笑，但它确实得到了三夔的官方认证，叫人无话可说。

　　一走一回归，多阴差阳错的一场交接仪式。

　　这个晚上，无论是无眠姐姐们还是小禾苗，又或者那些不知道在嗑什么玩意的cp粉，全都悲痛得好像惨遭塌房。

第67章

　　直播结束后，主持人和几位业内前辈没有立刻离开，他们或多或少跟叶庭禾都有过合作，此刻不免有些遗憾，要跟这位年轻的后生多嘱咐几句人生经验，关于低谷，关于宽心。

　　叶庭禾很清楚困住自己的才不是那些低不低谷的东西，却什么都没说，安静听着。

　　陆平嘉站在角落，一脸怔忪地看着他们的方向，犹豫自己该不该上前去。

　　小葛被直播时满屏的禾嘉欢刷得心头火起，看到陆平嘉更没好脸色。她过去收拾道具，陆平嘉不经意看了她一眼，小葛立马瞪了回去，眼神凶狠得好像但凡他敢再靠近叶庭禾一步，她就立马代表正义过去捅死他。

　　陆平嘉瑟缩了一下，正好错过叫住叶庭禾与他道歉的机会，让他错身从自己面前走过了，只掀起一阵与任何人都无关的风。

　　小葛活还没干完，撇下道具追了几步：“叶庭禾！”

　　叶庭禾转身看向她，眼眸一如既往，湖面般宁静，倒映着夜里寂寥的月光。

　　小葛不禁恍惚了一瞬，多年前洞庭湖旁的同龄少年以跟她一样的成长速度长成了大人，褪去那层稚气的皮囊，面对外界的刁难时再也不会选择硬磕，拿自己的真心与玩笑碰撞。他终于可以像别人一样游刃有余、举重若轻，任何时候都能维持住漂亮的姿态。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从始至终都是这副模样。

　　她抬头望着叶庭禾，仿佛要将他此刻的身影长久地留在自己心里，语气也不免带上一丝哀求：“你能去门口看一眼再走吗？至少跟我们道个别。”

　　叶庭禾看着女孩，点头说：“好。”随后捕捉到什么，漆黑的眼眸温柔了一些，“都答应你了就不要哭了。”

　　小葛鼻子一酸，她那么想要将这个人长久地留在自己眼前，却只能目送他离开，怎么也说不出挽留的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用爱强迫一个想走的人留下，算不算是一种任性的残忍。

　　晚上十点后的大楼门口分外热闹，除了原本就打算来见叶庭禾下班的粉丝外，还来了一大批闻讯赶来的记者，不过他们都被粉丝自发地堵在了外围，只有不甘的镜头在摇晃，闪光灯咔擦个不停。

　　自动门打开，安保人员簇拥着叶庭禾走出来。

　　那道身影那样熟悉，那样醒目。

　　一瞬间，尖叫声与哭闹声一同炸开，悲伤的氛围在人群里彼此传染。

　　现场太过嘈杂，安保人员一直在挥手控制秩序。

　　叶庭禾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是祝福，是留恋，还是……不要走？

　　他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也不擅长应对这样炽热的情感，只能沉默地站在护栏前，俯视那群不知道姓名的女孩们，听她们乱七八糟地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到最后，那些话全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叶庭禾”。

　　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

　　一个人的名字或许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只要一喊，就能从混乱无序中找到自己。

　　叶庭禾嘴唇微动，想对她们说一声“对不起”，他没办法对这样一群人说实话，说他不是不可以留下，只是他已经很难觉得开心了。

　　他轻轻攥紧手指，往后退了一步，朝她们鞠了一躬。

　　那些喊声似乎停滞了一刻，像被虚空中的无名神摁下暂停键，又在下一秒变得更加响亮，更加激烈。

　　在这时，有一辆车无声地停在马路对面，蛰伏在夜色里。

　　元丛等在叶庭禾身旁，小声对他说：“小禾，再不走要有记者过来了。”

　　叶庭禾偏头，看到已经有记者闯过人墙，在和保安交涉，贪婪的眼神紧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