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照(15)

　　“是吗？”林照轻声接道。

　　叶庭禾重新抱起方才被自己忽视的果盘，主动问林照：“你吃苹果吗？”

　　林照垂眼，视线突然移开，像是不愿多看，嘴角的笑意逐渐淡了。

　　他没有评价叶庭禾天真的粉丝观，也没有碰哪怕一块被仔细削皮切好的苹果。

　　他只是在晃神的几秒里想起过去无数声“我爱你”。

　　因为他是林照，所以那些呼啸着的爱理所应当向他奔涌而来，而他全盘接受，不论是玫瑰与掌声，还是毒药与匕首。

　　直到他在那些猝不及防也无可避免的磋磨里变成不是林照的林照，才发现，玫瑰还是匕首，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林照无意识攥紧冰冷的手，收进卫衣兜里。他带着一丝歉意望向叶庭禾，轻轻摇头：“我不吃苹果。”

　　当夜，季栩和他们一起吃过晚餐之后就要送叶庭禾回去了，明天是《思昭》剧组正式开机的日子。

　　叶庭禾跟林照道别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像是没反应过来他会走的这样早。

　　叶庭禾只好再重复一遍：“我要走啦。”

　　林照上前，还未开口，只将他轻轻拥住。还垂下头，脑袋蹭了蹭叶庭禾的肩窝，带着凉意的黑发扫在颈侧，又刺又痒。

　　他闷闷不乐地告别：“我会想你的。”

　　叶庭禾有些懵，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耳根发烫，白日里被拒绝的小小沮丧一扫而空，此刻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也会舍不得我吗？叶庭禾有稍许惊喜。

　　他很想上手摸摸林照毛茸茸的脑袋，硬生生忍住了，只小心揪住他的卫衣衣袖，在心里默默想着：好可爱，像小躲一样。

　　“好了。”季栩目睹这一切，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司空见惯，“快别撒娇了。”

　　最后，叶庭禾晕晕乎乎地被套了联系方式，还做出承诺：“只要我空着，我就来找你。”

　　季栩没说话了，但一脸不忍直视。

　　走出小楼，门还未关，他回望独自往楼上走的林照，只有一道暗淡的影子落在他脚旁。

　　叶庭禾心里一阵绵软，好像在看一头落单的、孤独的小动物。

第15章

　　回到横店那天开始，叶庭禾的生活按部就班地忙碌起来。

　　他先是被工作人员簇拥着要合照和签名，到开机仪式上和导演制片人寒暄，应对来拍摄的记者，所有主创一起上香拜四方，工作会推着他与人交际，变成不那么寡言的叶庭禾。

　　陆平嘉拿着制片发的红包跑过来找他，幼稚地要跟他打赌比金额大小。

　　叶庭禾才懒得跟他比，随手将红包塞进他口袋：“都给你，你赢了。”

　　陆平嘉正欲发怒，“咔擦咔擦”的快门声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他抬眼望过去，一群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陌生人隔得老远在拍他们，陆平嘉感到奇怪：“他们谁呀？粉丝？哪里跑进来的？”

　　助理给他解释：“站姐，要么翻墙进来的，要么花钱买进来的，场务看到会处理的。”

　　“不能拍的话你去提醒一下啊。”

　　听到他的话，助理的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小孩：“能被拍说明他们觉得你火，你今天穿得挺好看的。”她打量陆平嘉今天穿的长款风衣，夸赞说，“个高腿长，非常帅气。出的图效果不会差的，又能固粉又能预热的事咱们没必要往外推呀。”

　　陆平嘉拧着眉，还是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走了。”叶庭禾碰了碰他的肩，提醒说。

　　他远远看了一眼那群面目模糊的女孩们，因为早已经习惯了，没有说任何话。

　　正式开机后叶庭禾成了剧组通告单里名字出现最多的人，陆平嘉开始还以为他如此敬业大可不必一天里跟他拍这么多对手戏真的好累反正时间还长循序渐进慢慢进入状态不好吗，休息时间特地找他沟通。

　　叶庭禾接过助理递来的水，仰头喝了一口，站在原地等跟组化妆师给他补妆。

　　陆平嘉：“好不好嘛。”

　　化妆师姐姐憋着笑，没有说话。

　　叶庭禾慢吞吞地说：“这个不是我要求的，你去找制片说吧。”

　　陆平嘉“哦”了一声，自己跑开了。

　　据化妆师姐姐观察，陆平嘉说不定真去问了，所以才一下午都郁郁寡欢，连他最能本色出演的撒泼打滚小霸王的场次都能吃好多NG。

　　外景拍摄则是现场最人多眼杂的时候，一大群代拍和站姐简直无孔不入，和场务打起了游击战。

　　临近入冬，天越来越冷了。叶庭禾自己走到一旁，俯视湖面，猜测它的温度。再过一段时间也许会结冰，这几场发生在湖边的群戏如果拖到那时候很容易穿帮。

　　不远处，细细簌簌的响动和场务的呵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转头看，除了“是叶庭禾！”的惊呼和炸开般的快门声外，意外瞧见一张熟脸。

　　难得今天他的戏份不多，他索性走了过去，隔着场务拉好的警戒线，跟脸熟的小姑娘聊天。

　　“你怎么也跑这来了？”他问。

　　小姑娘抱着相机，坦然道：“来看你呀。”

　　“不怕被人赶吗？”叶庭禾看了一眼紧盯他们的场务大哥——男人绷着一张脸，有点无奈却又不敢松懈，“你看他这么凶。”

　　“我刚刚就在跟他说，我跟那些人又不一样。”她仰头注视近在咫尺的叶庭禾，因为兴奋脸红扑扑的，“我拍的照片不卖也不会提前发出去，一定会配合你们的宣发节奏的。”

　　叶庭禾点了点头，表示相信她说的话。

　　“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大家会组织好一起来看你。”她笑眯眯地说，“小禾好好加油，姐姐们都很期待你的新作品~”

　　叶庭禾也笑，语气放松：“好啊，记得可以写信不能送礼物。手工的也别了，季哥已经警告我好多次了。”

　　助理小跑过来，提醒他要开工了。

　　在小姑娘的注视与其他人的酸脸下，他很快离开了。

　　这一位“跟那些人不一样”的姐姐粉并不知道，她所不在的代拍群成分有多复杂。

　　除了互相传递剧组通告单的购买途径和已知的叶庭禾跟陆平嘉的行程之外，她们最大的爱好就是嗑他们的cp——cp名本来叫“禾平鸽”，后来因为陆平嘉实在太傻太好笑了，一致同意改名叫“禾嘉欢”。

　　即使《思昭》是一部无cp、不以感情线为卖点的作品，但扛不住有些人就是把嗑cp刻进了DNA。

　　今天的代拍群——

　　【禾嘉欢到底哪一天可以合欢】

　　“小禾又跟嘉嘉贴贴了，以前都是自己站一边，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贴一个人。”

　　“不愧是同公司的师兄弟，我们哥哥弟弟感情也太好了！”

　　“开机的时候拿红包逗嘉嘉，现在又扶嘉嘉给主动嘉嘉讲戏……叶庭禾，你还是你吗！”

　　“以前的组绝对不是现在这氛围，他恨不得离人十米远呢！”

　　“这！不是双标！是什么！”

　　……

　　“好了，禾嘉欢绝对szd”

　　“眠解苗解别打了，塌房[警告]男嫂子[警告]”

　　“现在已经腻乎成这样，拍完会公开吗？有生之年能听到我们禾嘉欢的婚讯吗[祈祷]”

　　晚上八点半，叶庭禾还未下戏，助理替他拿着手机，中途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备注竟然是“国王”。

　　只响了三秒，对方自己挂了。

　　“好，收工！大家都辛苦了。”

　　一个小时后，这一天的拍摄任务终于完成，助理给叶庭禾递外套，顺便提醒他：“刚刚来了一个叫‘国王’的电话，你看着不着急，要不要打回去看看是什么事？”

　　叶庭禾抓外套的手一顿，整个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惊喜。

　　他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上，抓过手机，看到林照的未接来电提醒和消息提示，他在挂掉之后很快就给叶庭禾留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