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雨(22)

　　可是人心就是不满足，喜欢就是抑制不住。他的渴望如同滚雪球，雪越来越大，他的心越来越冷，想要更多的温暖，想要更多的接触。

　　是在大家一起聚会的时候，KTV包房里赵晖的歌声吵闹，他们一起玩着骰子，喝了一点啤酒，酒精让大脑迟钝，让心变得冲动。

　　徐宁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丢开骰子，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喝下那一整瓶啤酒。他醉了，彻底醉了，而后犯下了大错。

　　哄闹的包厢，他抱住边樾，像个要犯罪的恶人，靠过去……靠过去……在边樾反应不及时，亲了边樾。

　　一声怒喝，拳头落在脸上，他倒在地上，仰起头，边樾用力擦拭着嘴唇，满脸厌恶，低头看他，“徐宁，你恶不恶心啊。”

　　刹那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他们。徐宁闭上眼又睁开，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人，对他说：“边樾，我喜欢你。”

　　边上几个震惊了的队员具都是一脸“我操”，赵晖直接跑到边樾身边，扯了一张纸递给他。

　　边樾接过又擦了几遍嘴唇，像是要把那层皮都给蹭下来，他完全冷下脸，看着地上的徐宁说：“我不是同性恋。”

　　那次之后，赵晖气不过，想弄个大字报去搞徐宁。边樾没让，他觉得恶心，却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难看。他告诉几个游泳队的别把事情说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和徐宁说过话。

　　不管徐宁怎么去刻意惹他，他都是把徐宁当作一团空气，不搭理忽略了。

　　可现在，徐宁惹的不是他，而是方宁致。

第38章

　　“在干嘛呢？要造反吗？”

　　小顾教练还在睡就被门外骚动给吵醒，打开门一看就见乌泱泱围着一群人，还都是他们游泳队的。他一下子就清醒，喝了一声，谁都没动，赵晖看了眼单薄的顾教练，多少给他点面子，嘻嘻哈哈打圆场道：“不造反不造反，大家都在玩呢。”

　　顾教练冷哼，转头看向边樾，“你刚才喊的那一声方宁致，我这在睡觉都听到了。那么大声干嘛，手机发明出来是做摆设吗？”

　　“我也听到了……”边上几人窃笑。

　　边樾耸肩，“这事的确怪我。”

　　毕竟是在酒店走廊上，顾教练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赶紧散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们要玩就去玩，不玩的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酒店。”

　　“知道啦，顾妈妈。”一众男生拉长着语调说着。

　　边樾忍下这口气，回过神，却发现刚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方宁致不见了。

　　方宁致是一个人走了，他靠在电梯里，想着的都是刚才边樾面对着徐宁的表情，嫌弃厌恶和不耐。

　　他突然就觉得心虚害怕，惴惴不安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要是也被边樾讨厌了会如何？

　　他惶惶然地想着，越想越觉得难熬。突然闭上的电梯门重新打开，边樾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一眼边上的按钮，嗤笑一声，按下一个九后道：“方宁致，你在想什么，进了电梯都不摁按钮的。”

　　方宁致抬眼看他，没吭声。

　　他们从电梯里出来，方宁致默默地跟在边樾身后。

　　边樾走了几步回过头，有些不耐，“你怎么离我那么远？”

　　方宁致抿着嘴唇，他慢慢站定不动。他们之间相隔几米，边樾侧过身，皱了皱眉。

　　僵持着都没有动，几秒之后，边樾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朝方宁致走去。

　　“你怎么了？”边樾低头问。

　　方宁致没去看边樾，盯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哑着嗓子飘出一句话，“边樾你别讨厌我。”

　　边樾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方宁致又不讲话了。边樾心中懆急，像是有团火燃烧着。他一只手摁着胸口，另一只手牵起方宁致，声音软了下来，“我不会讨厌你的。”

　　他斟酌着话，轻声道：“我烦徐宁是因为我把他当兄弟，可他没有。他说他喜欢我，但我真的对他没感觉，我不想让他有什么幻想，就干脆不理他了。”

　　方宁致听了边樾的这个说法心里反倒更煎熬，他想着要是有一天，边樾突然烦了自己，是不是也会就这样把自己当作一团空气不理不睬的。

　　他咬着嘴唇，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和心里都是混混沌沌的。他有些后悔来北京了，不来这里就只是见不到边樾，心里也就有那么点想念酸楚，而不像现在满心满眼的惶恐不安。

　　他攥紧拳头，咬住后槽牙，抬起头问：“你和我算不算同性恋？”

　　边樾微微睁大眼，走廊光下，他脸上的刹那的错愕都是清晰可见的。方宁致盯着，都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去问这个，可人在极度满足后就会变得贪心，他想要更多更多，不单单只是边樾偶尔的关心爱抚。他还想要真正的感情。

　　可边樾不说话，方宁致耳边嗡嗡作响，他有些害怕了，然而一股冲动，又促使他，促使他把话说完了。

　　他问边樾，“你不是说我是男生吗？所以我们这样算不算同性恋，边樾你那么讨厌徐宁的一个原因是不是只是因为他是个男生。”

　　一连串的问题，边樾惊愕的表情逐渐平静直到什么情绪都看不见，他说：“方宁致，你会不会太看不起我了？”

　　边樾的话像是一泼冷水浇在方宁致脸上，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稀里糊涂说了什么话。

　　可已经晚了，边樾丢下那句冷冰冰的话就转身离开。

　　走廊里只剩他一个人，方宁致木讷地看着脚边地毯上的花纹。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被什么给堵住，心里是缓慢扩散的疼痛。他不懂喜欢一个人怎么就能这么难受。

　　患得患失莫名其妙的情绪就好像暴风雪龙卷风火山岩浆各种灾难的混合体，要将他给捣碎了。

　　他浑身都在疼，想对边樾说他没有看不起，他只是太着急太害怕了，口不择言。

　　那花纹因为眼里的泪逐渐晕眩着变大扭曲，一滴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方宁致也跟着蹲了下来。

　　他抱着膝盖，不知所措地哭。

　　“你哭什么？”离开又折返的人低头看他。

　　方宁致哑然，怒气冲冲离开又怒气冲冲回来的边樾一把捞起地上的方宁致，抬起他的脸，看着这一脸的泪，心里的烦躁更甚。他擦掉方宁致的眼泪，把他抱入怀里，手按在方宁致的头发上，没那么重了，是很轻很轻的一下抚摸。

　　他说：“我不知道我们这算不算同性恋，但你要当女生，我就把你看作是女生，你要做男生 ，那我就当你是个男生，这样呢，满意吗？”

　　“嗝……”方宁致打了个哭嗝。

第39章

　　在北京的最后一天，两个吵完架只用两秒钟和好了的小朋友一起去逛了一圈胡同，吃了冰糖葫芦、炸酱面、驴打滚……还特意去尝了尝豆汁。

　　边樾憋着气喝了一大口，方宁致是不敢喝的，但又好奇，凑过去盯着他的脸看问：“好不好吃啊？”

　　“还不错，你试试呀。”边樾放下碗，表情平平淡淡。

　　“真的吗？”

　　“真的，没网上说的那么夸张，都吃不出什么味。”

　　方宁致信以为真，端起碗还真是喝了一口。刚喝下方宁致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好不容易咽下去，他捂着嘴看向边樾，“你骗人，就是很难喝的。”

　　边樾一声不吭，转头拿起边上的垃圾桶，头埋下，“呕……”刚吃的两口豆汁都给吐了，随即哈哈大笑。

　　方宁致苦着脸，喝了好几口水，喝着喝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抱着水杯，觉得有些晕，他觉得那豆汁可能不是豆汁，而是满满当当的一碗用快乐酿起来的酒。

　　他第一次那么喜欢夏天，边樾坐到他的身边，闷闷热热的空气里能嗅到多巴胺的味道，他轻轻嗅了一口，沉醉在这份几乎要冲破天的快乐里，整个人都是晕眩的。

　　如果可以，他想永远留在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