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阿飘后发现挚友暗恋我(37)
所以先前纸人神智难得一刻清醒,对孟越说,“还有人愿意等你”,怅惋又难过。
已经没有人愿意等他了。
他死在几十米深的底下,死在泥浆之中,死得毫无尊严。
事后还要被人拎出魂魄,做成一条没有自己意志、只能任人摆弄的狗。
这会儿总算被解开一端红绳,可孟越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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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后怕
应泽听完这些,久久无言。
最终,只说:“还好……”
比起感慨纸人遭遇,应泽的重点在于:还好孟越没有走到这个境地。
他改变主意,“还是我送你过去吧。到了后和之前一样,把手机带上,有问题随时发给我。”
孟越:“?”
他不明所以,眼神问:你不累了?
片刻后,又记起来,应泽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孟越宽容地想:没办法,都是因为应泽太了解我一举一动,总给我造成错觉。
他改为出声提醒好友:“你明天还要上班。”要到年底了,嘉诚核账。每年这个时候,应泽都忙得一塌糊涂。
回顾前面几天,应泽已经数日没有安生上班,一天到晚跟自己跑来跑去,从城南到城北,接下来还要去城东。
应泽不否认这点,但说:“明天晚点去,可以加班。”
孟越叹口气,抱怨:“刚刚还说相信我。”
应泽:“是啊,相信你。”他一顿,坦诚,“但你吓到我了。”
孟越挑眉:“还是我的错?”
应泽深呼吸,睫毛颤抖,一点浅浅阴影落在眼下,“你觉得那个纸人的家人,他妻子、孩子,会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孟越不假思索:“不知道。”
平常人,或许会被鬼故事吓到,会担心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红手绿手大白手。可有谁没事儿干,会脑补自己死掉的亲人成了旁人驱使的鬼物?
应泽淡淡笑了下,说:“如果她知道,她那会儿会要钱吗?”
孟越有些意外,看着应泽。
应泽一手与他盖在一起,另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眉心。他的确开始觉得累,但也真的还好。他才二十多岁,上大学时因嘉诚事忙,平日占用太多时间,也曾在考前突击,一晚背完一本书,第二天不眠不休上考场。到现在,不过短短数年,岁月尚未磋磨身体、留下深深印记,应泽觉得,自己还年轻。
所以可以撑住。
忙一些、同时处理两边事情,没问题。
他说:“……这是题外话。我是想说,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家人出事了。”
孟越意识到什么,喉结滚动。
应泽:“我刚刚忽然想,你病床上那些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在我和叔叔阿姨不知道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有纸人接触过你,只是没能成功?如果在庭审之前就‘成功’了,孟越,我们根本没有渠道知道你会经历什么。”
叔叔阿姨会日复一日照料病床上的孟越,日复一日憔悴,日复一日心怀希望,却始终等不到孟越醒来。
光是想到这点,应泽就觉得撕心裂肺,无比痛楚。
他会陪着叔叔阿姨,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其间艰难,哪怕没有切实经历,应泽也能想到,一定会有很多人,无论是孟越的姑姑,或是叔叔阿姨其他家属,他们会觉得“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忍叔叔阿姨蹉跎生活。
终有一天,会有人劝叔叔阿姨放弃孟越。
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感情上的折磨。
过去百余天,孟越的身体一直被照顾得很好,有护工按摩,肌肉不会萎缩。但躺在床上,天长日久,他总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不再是应泽记忆里那个引人注目、无比耀眼的青年。
午夜梦回,应泽无数次扪心自问: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站出来对叔叔阿姨说,以后由我照顾孟越吗?
叔叔阿姨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会不会看出我藏在水面之下最深深处的心思?
会不会因为我“多此一举”,而又添一重长久折磨?
最让应泽毛骨悚然的是,或许在他与孟英哲、岑丽珠纠结这一切时,幕后之人曾派遣失去神智的孟越做什么,双方在同一条路擦肩而过,却互不知晓。
这样的联想,让应泽心如刀绞。
他毕竟知道此刻自己在咖啡馆中,于是始终表现得很克制。
但孟越忽而发觉,随着一句一句话,应泽眼梢带出微微红色。
他有一张很好看的面孔,灯下朗朗如月,又因这丝薄红,多了难言脆弱。
孟越看在眼中,心里自然而然浮出一个念头:应泽又快哭了。
这才短短三天,好友就在自己面前哭了两次。
他看起来很难过。
想到这点,孟越心道:对,这次是因为我吓到他。
……可我不想让他难过的。
应泽在别人面前都从容,只在我面前露出柔软内里。皮肤白,脸红羞赧时很清楚,眼梢发红时更清楚。看我不说话,他眼睛里的水光像是要溢出来。那么无助。
孟越看在眼中,心跳一点点变快。
他觉得心头发热,有股奇怪情绪酝酿。
他想:我好像很喜欢看应泽露出这种表情。尤其是因为我。
但孟越转而又觉得:可他不应该因为这种问题而身陷囹圄,心头沉重,无从逃脱。
孟越开口,安慰应泽:“没有‘如果’。”
随着孟越这句话,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打破。僵持的气氛松动,停滞的空气重新流通。
应泽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有些尴尬,下意识想把手从孟越手上抽回来,但这回,换他被孟越握住。
两人之间主导形式倏忽逆转,孟越心平气和,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还在这里,你能听到我讲话、感受到我的手。”
生活只有一条线,既然他们顺利走到现在,就没必要为过往的某个节点纠结辗转。
孟越想了想,觉得应泽这份忧虑经历长达三个月地积淀,大约已成心病。此外,应泽确实无从体验孟越现在的感受,只能作壁上观,这让应泽愈发没有安全感。之前能“信任”孟越,已经是很大进步。现在再说“被吓到”,说到底,是有孟越的锅。
孟越虚心,听应泽轻声说:“我不想像纸人家人那样,在你出事之后,还一无所知,让你一个人痛苦。”虽然之前没事,但不代表之后也能一帆风顺啊。
应泽艰难地想:我不会再阻止孟越了。
我只是想在离孟越最近的地方。不让孟越担忧,但也不会错过。
孟越沉吟,“也好。”
算了,各退一步,相互妥协。
这是孟越从孟先生、岑女士那里学来的相处之道。
他看应泽抬眼,朝自己笑一笑。他还是那么准确无误,就找到孟越的眼睛。明明只是看虚空,却仿若能与孟越对视。孟越心头一软,于是更加宽和,带着点甜蜜烦恼,想:哎,他这么爱我。
我也可以多疼爱他。
让他多一些安全感、少一点磋磨。
两人离开咖啡馆,去停车场取车。因先前失态,应泽想要找回点“面子”,勉强维持自己镇定从容的人设,所以主动问:“那个纸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孟越心不在焉,视线落在旁边车子上,心里猜想应泽会把车停在哪边。又考虑,自己把那么多刻了一半符文的树叶落在翡翠园,临走前威胁陈烨伟,如果他在天亮前开车走,树叶就会爆裂,向陈烨伟礼尚往来一场车祸。
以现在的距离,要刻最后一画,已经有点勉强。兰亭离这里很远,车子开出去,陈烨伟车边的叶子更不是自己说了算。
要不要在临走前,多吓唬陈烨伟一下?
他看了眼应泽,眨了眨眼睛,像是小学时代喜欢恶作剧的小男生,偷偷想:嗯,待会儿应泽开车,正好会路过翡翠园。那就干呗。
同时应泽说话,孟越还以为应泽会读心术,一下看穿自己的小心思。
他以自娱自乐的心态担忧一瞬,等听清应泽的问题,孟越说:“他和我不太一样。”
应泽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按下开锁,应一声:“不一样?……也对,他身体不在了。”离开现在依附的纸身体,就无处可去。
男人肉身被压在新楼地基下,几个月过去,已经成为土地的一部分。而住在新起高楼上的人一定不知道,楼下发生过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过去千百年中,这片土地经历战火流离,死去的人不知凡几。一个普通工人,的确不值得在乎。
孟越:“我问陈烨伟,既然世界上有鬼,那有没有天堂、地府。他说不知道。”
应泽叹了口气,“也就是说,那个男人如果离开原本的纸,可能无处可去?”
孟越想了想,“应该会直接消失吧。现在没时间,等去完兰亭,再看他是什么情况。”
应泽坐进车里,给自己系安全带。孟越熟门熟路,在他旁边坐下。车子开出地下车库,驶入夜色。
他们背后是商城灯火,身前是海城夜间仍然繁华的马路。期间发生了一次应泽不知道的爆炸,陈烨伟几乎被吓出心脏病,疑神疑鬼四处张望,觉得自己刚刚只不过动了一次溜之大吉的念头,孟越怎么就感应到。
这么一想,孟越实在深不可测,自己之前太失策。
路上,应泽接上先前话题:“可能‘消失’就是灵魂该有的去处。”
孟越静了静,“有道理。”
应泽:“抽个时间,去医院观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