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孤独(18)

“本来早就准备好的，后来没用上。”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叶槿手里的镶钻银戒，“你要就拿去吧，不想要帮我扔了也可以。”
等叶槿下车后，顾明森才把对戒的另一只套上自己的无名指。
就算是完婚了。
那本是高中时，他打算在叶槿生日送他的戒指。本来想按照自己的风格，送最简洁的银戒的，但想到叶槿向来更喜欢漂亮精致的东西，他还悄悄在戒指款式上妥协了一次，选了叶槿会喜欢的镶钻款，又特意托了在英国的大姐找珠宝商朋友帮忙，订做的这一对戒指。
他曾无数次想把戒指扔掉，但最终都没舍得下手，于是这对戒指就一直在他最底层的抽屉里躺了几年。不过还好，这次叶槿也许会帮他扔掉了。反正之前自己给他的项链也早被他丢到不知哪里去了。他有几次注意到叶槿颈间的项链，不知道多早之前，就换成谁送给他的新项链了。
换好登机牌托运了行李，时间依然还很早，叶槿坐在候机大厅的窗边，看着窗外的飞机起飞降落。他从衣服里拿出顾明森刚才给他的东西，这才有空仔细看看这枚戒指。 第一眼映入他眼帘的，不是外圈的钻石，而是在戒指内侧镌刻下的英文字母：G&Y。
看见这两个字母，叶槿更为顾明森觉得可惜。顾明森说他戒指没用了的时候，自己其实就猜到了，他一定本来是已经买好戒指跟姚小姐求婚的，没想到姚小姐后来选择嫁给别人。
叶槿又把戒指放在手心里端详了一会，戒指风格不是很多女人会喜欢的浮夸款式，而是在银戒的中间的凹陷处镶了一圈碎钻，低调又不失奢华，是偏中性的款式，想想倒是更符合姚小姐的气质。
叶槿小心翼翼，把戒指放进随行的背包里，想着要回家捡好帮顾明森保管好，说不定哪天姚小姐回心转意了，这枚戒指还能派得上用场。
确认拉链拉好之后，叶槿不免有些怅然地想，要是那个戒指里的Y是自己该有多好。又开始幻想着，要是顾明森真的送自己戒指的话，自己会有多开心呢。都不奢求是现在的顾明森了，高中时候的他能想着送自己的话，就已经很好了。想着如果他那时送给戒指自己的话，自己也会高兴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吧。
就这么发着呆，看着机场来往的旅人。等遇见好几个手捧白玫瑰的女孩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今天刚好还是白色情人节啊。
***
叶槿终于躺回了自己床上，搂着刚去宠物店接回来的小猫又亲又摸了好一阵。临睡前又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项链，不禁把别人的戒指和自己的项链比较起来。想着虽然戒指很昂贵，意义也好像更多，但要选的话，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星星项链呀，这毕竟是顾明森自己亲手做的，而且，还算是他们那时的定情信物的……
可惜的是，吊坠的银链曾经断过一次，自己找了好几家店，都没有能找到一样的款式，只能买了一根其他款来代替。不过想着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这枚吊坠还能一直陪着自己，已是很难得了。
可能是一直避免自己回想起那段日子，现在再想起，那段记忆已经有些不真切了。
他记得那时他和顾明森在吵架，自己赌气想等他来道歉。等到第三天，他的手机找不到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粗心，不知道放哪了，哪知道他爸晚上就把他叫到书房，大发雷霆地把他和顾明森的短信搁在他面前。
叶文庆先是拿东西狠狠抽了他一顿，让他分手，叶槿自然是不肯，于是他被没收了手机，扔到黑暗的地下室锁了好几天。
就这么过了他人生中最难熬的几天，叶文庆再次问他和不和顾明森断掉的时候，他仍然坚决说了不。然而当他威胁要告诉顾明森父母的时候，自己被吓到了。他只死命拉着叶文庆不让他去，一个劲地说跟顾明森没有关系，是自己先去招惹他的。
再后来，在叶文庆的逼迫下，他不得不当着他面打了那通分手电话。也是趁着那个好不容易拿到手机的时机，他偷偷发了一条短信给隔壁的邻居谭林。
他初来叶家的时候，经常被叶文庆打得厉害，那时谭林就一直是他的救星，常常会在他被打的时候过来敲他家的门。叶文庆碍于他比自己官高一级的父亲，不得不看这个高中生的脸色，再后来也慢慢不打叶槿了。
他发出的短信里，告诉了谭林自己房间窗户的锁是坏的，以及自己被关在哪间屋子。谭林果然晚上就趁着他爸和继母出门，翻窗进来把他救了出去。然而好景不长，叶文庆回家发现后，就找到了谭林家把自己领了回去，骂他把人都丢到别人家去了，把他关在地下室里又是一顿狠打。
他本是想私下解决好这件事，再跟顾明森和好的，毕竟按对方的脾气，他要是知道了这个事，一定会忍不住火气来找他爸的，他爸再给他一激，想顾家父母不知道也难了。
只是那会的叶槿怎会知道，顾明森最后没有等他，他被放出地下室的时候，顾明森已经回了英国。
他发了短信给顾明森的英国号码，说自己错了，说求他等自己半年，等上大学离开家后自己就可以和他一起。然而顾明森那时没有回复他的短信，想来他是不愿意等自己了。但即使是这样，他的手机号码这么多年也没变过，想着说不定哪一天，顾明森就愿意联系自己了。
高三的整个下半年，叶槿在学校过得很辛苦，不仅是学业上，还有心理上的。他也不知道是谁在学校里散播了他是同性恋的传言，总之很多同学，包括一些以前很喜欢他的老师，都因此对他转变了态度。
等好不容易熬过了高考，叶槿终于有空再往顾明森家里跑，他问阿姨顾明森暑假会不会回来，阿姨只是摇摇头告诉他，他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叶槿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顾明森的爸爸早在高一暑假就想把他送回英国，但顾明森一直不同意，还因为这事和他爸吵了好多次。
他那天特别难受地回了家，一到家，叶文庆不知道又从哪里知道他去顾明森家的事，当着继母和叶安的面，把他拎过来就是一顿骂，继母也在旁边帮腔骂他不要脸，说人都把他甩了走了他还要去倒贴。叶文庆最后摔着东西朝他吼，说如果他同性恋的毛病改不过来的话，就不要进叶家的门。
那次是叶槿几年来第一次和叶文庆顶嘴，说自己改不过来，说自己只会喜欢顾明森，一辈子都会是同性恋了。听完他的话叶文庆怒不可遏，当场就狠狠地，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扇了他一个耳光，扇得他嘴角立刻就出了血。
正在气头上的叶文庆看见叶槿衣领里露出的项链，更是气得一边大骂他不男不女，一边将他的项链扯断扔到了一旁。叶文庆后来再骂什么，叶槿已经听不到了，他只记得自己耳边响起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再然后，就彻底安静了。
***
顾明森也在几天后回了国。回来的当天晚上，他就紧赶慢赶去了酒吧，至于如此想见的人，自然不是周成。
如以往的很多次一样，进酒吧后的顾明森一眼就找到了叶槿，然后又装作无所谓似的坐下跟人喝酒。只是今天叶槿在附近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就打量起对方的无名指，看清楚上面什么都没有之后，脸沉了下来，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本来他今晚来是准备让叶槿搬到他那里去的，哪知道，对方连假意佯装戴下戒指敷衍他都不愿意，又怎么会同意跟他住到一起
。
算了，至少他们现在还有一纸婚书为系，总比从前的毫无瓜葛好。
叶槿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又惹顾明森生气了，明明自己已经很注意了的，他却好像比以前更变本加厉地为难自己。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去后台休息了几分钟，振作起来擦掉额角的细汗，又继续去工作了。
要比以前更加卖命地挣钱了，因为自己还有很多很多钱要还给顾明森的。
寻常酒吧里常有人会闹事是不假，但是在周成这里工作那么久了，可能因为客人都是经常抛头露面的人物，在这里起争执的情况叶槿只见过几次。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叶槿刚帮一桌客人开了酒，还没来得及离开，桌上有两位就一触即发，当即暴跳如雷地大吵了起来，其中一位更是当仁不让，拿过酒瓶磕碎了就当做自己的武器。叶槿还未来得及离开危险区，两人便扭打到了一起。
听到了一声巨响后，余光里有一个黑影迅速向自己倒了过来，似乎是其中的某个人被狠踹了一脚，站立不稳往后倒退。就在自己还没来得及抬起头，那个人就要扑过来的时候，一个身影窜进了自己和那人的之间，一个大力，把自己带到了旁边，这时保安们也赶了过来制服了闹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