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曲速归来(59)
如今,有了卢渊这么个例子,褚襄又有了新的主意。
他把玉佩推了回去,说:“不,不必这样,你没有学费,也可以入学。”
“真的?”卢渊惊愕不已。
于是褚襄说道:“我们国主近日来,正准备策划‘助学贷款’呢,就专门由国家财政出钱,发给你们这些想上学却上不起的小孩,但你们得签个契约,毕业之后,用你们的军饷抵扣,还上这笔钱,直到还完为止,你可愿意?”
别说是这样,不用吃苦挨打,不用被人作践,还能上课、能从军领军饷,就是卖身了卢渊也愿意啊,于是他当即点头,毫不犹豫。
“行了,你歇一会儿,缓过来了,让苏靳哥哥领你去洗洗,瞧你跟个小煤球一样。”褚襄笑着拍了卢渊一巴掌,于是少年人再一次全身红了个彻底。
褚襄这边随口提个政策,如何周转资金的大重担又砸到了顾临之头上,顾临之苦哈哈地抱怨了一番,转身却二话没有,立刻就去筹措了。褚襄便也随意地听了他的抱怨,时不时回嘴怼他一句,噎得他不住地翻白眼。
忙碌,但是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只不过现在褚襄发现,蓝珏一旦开启了霸道帝王模式,折腾起人来真是花样百出,也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嘴,说今天褚襄在外头抱了一个小少年,到了晚上,褚襄衣裳还没脱呢,就让蓝珏按在床上,胡天海地地搞了一顿。
“别……君上……君上!”褚襄眼角含泪,急喘着说,“君上,臣还有些事……还有些事要说呢……啊!”
蓝珏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道:“你说。”
褚襄:“……”
不过蓝珏没有太过分,他把褚襄抱在怀里,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忽然说:“过几日,我得离国一趟。”
褚襄一惊:“您要去哪儿?”
“漠北部落不安生,但我曾经在那边长大,若是能不动兵戈,和谈解决,那是最好,所以我得去一趟。”
褚襄思考了一下,摇头道:“不行,君上,唐国国内刚刚恢复,您不适合在这时候离开,而且……您忘了,我们准备要对军制进行改革了,到时候一定会触碰一些老派贵族的利益,若是没有您在国内压着……”
提及这个,蓝珏也是皱了皱眉:“我想着,有蓝念在,再加上你……”
“那些老顽固,会把小念放在眼里吗?”褚襄提醒他,“您别忘了,之前景荣翰挑拨西唐贵族,借口不就是蓝念出身不正统吗,那个蓝景可还在大牢里关着呢,其他的老贵族虽然没有参与,但不代表心思就安分。”
“那你的意思呢?”
褚襄说:“漠北,臣替您去吧。”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大自然永远拥有最神奇的魔力, 褚襄撩起马车的帘子,看到触目所及, 皆是一望无际的沙海,天是澄澈无边的湛蓝,地平线被太阳烤得金黄炽热。
南境已经到了隆冬时节,但这片沙漠区域并不下雪, 气温也不低, 褚襄坐在马车里,披着蓝珏给他精心准备的斗篷,反而觉得有些热, 试探着想要脱掉斗篷, 换来苏靳严厉得仿佛是他主子一般的瞪眼。
但苏靳又不是蓝珏,褚襄不为所动, 于是银鹰副统领表演了一个变脸, 一秒钟变成可怜兮兮的哭丧脸, 比划道:先生, 国主吩咐过要看紧您的, 您一时贪凉生病, 苏靳要被吊起来抽鞭子的!
褚襄手一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问:“君上还有这个嗜好?”
苏靳一呆,朱九抢先比划道:有有有, 国主有一整箱各色鞭子!
“哈哈哈哈哈……”褚襄按捺不住, 靠在软垫上笑了个痛快。
他好不容易说动了蓝珏, 让自己替代蓝珏出行漠北。这一次出行,褚襄已经完全习惯了蓝珏给他弄的那辆奢华马车,一百名银鹰精锐随性护卫,赤鸢营也扩编了,蓝珏一样是点了一百名赤鸢,于是褚襄那马车两边,一排白衣银甲,一排红衣似火,就这么走出去相当招摇过市。
褚襄瞧了瞧赤鸢,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又忍不住笑起来。
赤鸢在扩编的时候,并没有限制只招收女兵,于是这一百赤鸢里也有不少青年。
军校招生的时候,各种宣传里也压根没有提一句性别的问题,有着最开始那几十位赤鸢女将做榜样,有些开通的家长,竟然真送了家里唯一的女儿来学校。
这些父母想得也不错,生不出儿子,外头还总打仗,女儿能嫁的对象眼看着越来越少,与其凑活着和隔壁村的瞎眼鳏夫对付日子,不如送去军校,没准女儿也能当大官,挣个出路。而且,听说是招募“医务兵”,救死扶伤的,那是积德积福的大好事。
只不过,一番训练、测试,再加上女孩的条件、个人志愿,好几个姑娘给选进了指挥系,不少还进了骑兵、弓手、重甲步战等等班级,放假回家的姑娘一进院子先把家里柴劈了,还是单手拎的斧子,听说吓坏不少爹娘。
有些个人家想反悔,拽着女儿的手,摸着女儿胳膊上结实的二头肌,老两口泣不成声,呜咽着说女儿以后可怎么嫁人一类的话,但想到这进了军校和入伍是一样的,退学等于当逃兵,别说以后前程不前程的问题,能不能再在唐国继续混下去都是个问题——唐国在蓝珏的影响下,民间就很尚武,最恨的就是逃兵,于是也只能咬着牙,继续看着女儿回去上学,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为一只手能打翻八个流氓的巾帼女将。
老太太倚着房门擦眼泪,劝慰自己老伴:“能咋办呢,都是命啊,国主那么重视这个军校,你让闺女回来,那不是要杀头啊?”
老头抽着烟叹着气:“我只希望,咱闺女表现差一点,被退回来,这样,收拾收拾家里的家底儿,还能嫁给西街豆腐坊他家的儿子。”
“豆腐坊家的儿子是个瘸子!”
“可你看咱闺女,那个胳膊……能把我举起来!到时候伺候个瘸子还不轻松,豆腐坊老婆子肯定答应!”
老两口的女儿很快让他们失望了,半个月后,有人来给家里送了不少钱,说是他们女儿在军校比武大会上得了第一,赢了一笔奖金。于是老头先是一口气没上来,晕了半天,起来刚要哭,一瞧奖金数额,又晕了。
那个女孩现在进了银鹰,军校讲究理论配合实践,这一趟出任务,她以学员身份随行。
“那丫头叫什么来着?”
苏靳瞧了一眼马背上的新兵,回答:叫莺莺,姓柳。
柳莺毕竟在人生的前十几年里一直努力扮演大家闺秀,缝衣服的手法比银鹰这帮糙汉子强得多,一到夜里,一群银鹰壮汉围着一个妹子,各种花式讨好,请教押针脚的方法,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才是教官。
褚襄抬个头的功夫,就有个银鹰凑到人家跟前,说:“阿莺,昨天你讲的那个什么锁边方法,我笨,没记住,晚上能再教我一遍吗,明天我教你连射,成不?”
姑娘一点头:“成!”
乱世无定法,要变也真是快,但褚襄放下帘子——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成就就过分膨胀,莫说天下,南境还未平,唐国刚刚要熬过一个难捱的冬天,顾临之的商道一直开到平临城下,有先前表过忠心的戚咸帮忙,倒还顺利,但眼见戚咸的那个老国主,命不久矣。
而帝都内,尚有大的风暴酝酿。
他要在曲凌心再次动手之前,平定漠北,否则一旦开战,唐国将会处在帝都势力与荒漠部落的夹击之下,轻易就让人当做盘中餐,瓜分去了。
“苏靳,你且说说,这漠北如今是什么情形了?”
苏靳正色,比划道:整个大漠,地域辽阔,但全是大大小小的部落,漠南那一片常年有遮天的沙尘,大漠部落都说那边是天神的禁区,凡人不可擅入,所以几乎所有的部族,都在漠北争夺有限的水源。我已有十余年不曾回到漠北了,这边形势也和中原没大区别,到处打仗也多,只近些年来,出了个跶青部落,在漠北最大的一片绿洲湖边,建了一座大金帐,号令各大部落首领帐中议事,各个部落的长老们还组建了长老会,但实际上,真正说话算数的还是大首领吧,他自诩为天神后裔,说要平定漠北,进军中原的。
“那他平了漠北了?”
苏靳答:可真是快了,如果不是这样,国主想来也不会太急,一旦漠北的资源不能够满足那个大首领,第一个面临沙漠部落袭击的,就是我们唐国了。
朱九在旁边补充了一句:跶青部落本不是大部落,但他们忽然异军突起,吞了好多大部落,听说是前几年,跶青部落首领在野外牧马,忽然看见天火坠落,赶到的时候,发现是天神为他降下一件神兵利器,于是他凭着天神的武器,横扫四境,无人能敌。
褚襄知道漠北这边信什么大荒天神,所以很是理解——借助什么天象异常来制造舆论,看来这个跶青部落首领也是懂舆论战的。
只是,谢知微忽然说道:“舰长,不要草率,若跶青部落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怎么忽然一夜之间就有能力吞并大部族呢?或许,他真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等着呢。”
“嗯……也是。”褚襄想了想,“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褚襄拢了拢披风,方才听了苏靳的话,没脱,这会儿觉出凉意来了,心里庆幸没真脱了去,不然铁定吹个感冒发烧。大漠里的风呼啸着,听上去就像某种动物在哭,唐国与这片大漠离得真是不算远,地势却像是一刀切一般,绿色止步在唐国边境之外,再往前就已经黄沙漫天。
于是,褚襄又往软垫里靠了靠,身旁这些人也早习惯了他坐没坐样、站没站相,连谢知微都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浑身没骨头的舰长”,所以苏靳也不因为长官萎靡不振就有所非议,反而体贴地帮褚襄整理压到的袍子。
“苏靳,你在漠北住过,你说,是这儿好,还是唐国好?”
苏靳一点犹豫都没有:当然唐国好。
“是吗?”褚襄挑起眉毛,似乎是在质疑。
苏靳想了想,回答:先前国主在漠北的时候,跟着国主,比国主不在的时候好,到了唐国,就更好了。
他答得认真,完全也不考虑褚襄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所以褚襄也懒得逗他玩,坦言道:“你们漠北,即便是那个大首领统一了所有部族,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的,他把攻打下来的部落,男的杀掉,女人和孩子留作奴隶,像你这样,一出生就是奴隶的小孩,其实有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