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地里,枯萎的菜杆被拔掉,重新翻土撒种,种下些秋萝卜。
至于山上那些小块的土地,虎啸村的人跟挖金元宝一样不停地翻出来黄色的大疙瘩。
西边土质松散,连福生这个小孩都能轻轻扯着秆子一拉,用爪子都能刨出来。
一筐一筐的土豆从山坡上挑下来。
大的比拳头还大,再小也有半个拳头大。
再小的就捡起来放进另外的篓子里。整个炖红烧肉也别有一番滋味。
天凉快了,燕戡抱着崽出来玩儿。
戚昔也下地刨了几个,见腿上溅来的沙子,弯腰轻拍了一下边上挖得正起劲的大黑狗。
“汪呜——”小黑叼着土豆,爪子一抱就开始啃。
“小郎君,土豆可卖?”
戚昔直起身,回路边的人道:“不卖。也不多,铺子里将将够。”
冬季蔬菜少,戚昔打算全放铺子里去也好添个食材。
听说不卖,那人也只是羡慕看了两眼,随后离去。
斜沙城的人吃土豆,但因为种不多又贵,种的人少。外面卖价不是一般的高。
土豆挖了半个下午,山坡几乎被虎啸村的人翻了个遍。最后出来二十多筐,看得虎啸村的人眼馋不已。
但也只是看看,他们可买不起这个东西。
戚昔让阿兴将筐子里那些小的不好卖的给他们分了,这些人不敢围着戚昔,就堆在阿兴身边连连夸赞。
“戚郎君真是人美心善。”
“戚郎君家的小娃娃也一顶一的好看。”
“……”七嘴八舌,把自己能说的会说的好话一口气都说了。
戚昔无奈笑笑。
“爹爹~”吧唧一下,那娃娃撞在戚昔腿上,熊抱住。
“这地方不平,他都走不稳放他下来做什么?”戚昔抱起燕小宝,看了一眼燕戡。
燕戡:“一岁多了,我那会儿都会跑了。”
戚昔:“是吗?”
“夫郎不信?”
戚昔偏头亲了亲奶娃娃圆乎乎的脸蛋:“你爹尽会说大话。”
“花~”奶音跟着重复。
燕戡一笑,也不恼:“这么多土豆,夫郎打算如何?”
“卖啊。”
“真卖?!”一声惊喜的嗓门炸响,一人带着四个大汉笑嘻嘻跑来。
戚昔扯了扯嘴角。
“蒋管事,又是你。”
第69章
“戚老板, 您看我给二十文一斤如何?”
“我们要得不多,就一点点。”蒋胜追着问道。
戚昔捏着燕小宝的手,嘴角带起笑:“今年真的不够, 您明年再来吧。”
蒋胜还要开口, 戚昔又道:“不是我不给, 您也看见了土豆不多。铺子里卖些, 还要留作明年的种,我都不够。您明年来, 我保证能卖。”
蒋胜脸上扯出一个哭似的笑:“戚老板, 真不卖?”
戚昔摇头:“真不。”
燕小宝抱住戚昔的脖子,葡萄似的圆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也跟着摇了摇小脑袋。“不窝~”
戚昔轻笑一声, 在他包子脸上亲了一口。
看蒋管事的表情, 很像收到了什么任务但完不成的样子,而不是看到自己出了新奇东西主动找上门来买的。
也就是说自己这块地不仅是自己盯着,还有其他人盯着。
戚昔抿了抿唇, 目光从蒋管事身后的曾家兄弟身上掠过。
这几人现在几乎是常驻斜沙城。
知道没有说服的余地, 蒋管事只能看着那一车车的“银子”从自己的面前掠过。
海棠商行网罗天下稀奇,像土豆这种没有大规模种植的东西,一样能卖个好价。
蒋管事默默算了算, 他这一遭没成,起码给主子损失了千两银。
他欲哭无泪, 回去可怎么给上峰交代啊!
土豆一收,西边的地里是彻底没有东西。
离下雪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赶着时间也正好种点萝卜跟白菜。
二十几筐土豆拉回城里, 小部分送到铺子里卖,也是让来吃酒的人知道这么个东西。
剩下的绝大部分, 戚昔打算作种。明年,他要的不是十几筐二十几筐,而是几千乃至上万斤。
土豆放进地窖,戚昔没了地里的事儿才有余力研究从大营那边带回来的棉花。
他们带的不多,仅仅够做一匹布。
府里没有养绣娘,两人干脆拿到平时专门订衣裳的铺子。
“戚老板,将军,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掌柜的是个瞧着很年轻的女人,头发盘起,上面簪花戴翠。衣服虽不是铺子里顶好的料子,但也能卖个一两银子一匹的绸布。
“这次来不买衣服,是想请掌柜的帮个忙。”
“戚老板有事说便是,什么帮忙不帮忙的。”
她这铺子在关掌柜客栈一条街,位于中间大道南边。平日里她都在铺子里守着,今儿还是第一次看到燕戡跟戚昔两人同时出来。
将军府常常从她家铺子里订衣服,但多数不是她原本所知道的尺寸,而是一个比将军纤细瘦弱一点的男人。
如今戚昔身上正正好穿的就是她家绣娘做的成衣。
掌柜的缓缓抬起嘴角,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晃。
斜沙城早传遍了酒肆的戚老板借住在将军府上,原本还真以为两人是什么亲戚关系。
现在嘛,多半是比亲戚更亲的……
阿兴挑着麻袋装好的棉花进铺子。
戚昔道:“就是想请掌柜的用着东西织一匹布。”
“织布?”虽疑惑,但掌柜的笑道,“这有何难。”
掌柜的见阿兴打开麻袋,瞧见那白而柔软的东西。一时间来了兴趣。
她从柜台上走出来,拿起来一点看了看。妩媚的眼一亮,红唇翘起:“好,我先试试能不能行。”
成衣铺子一般都养着不少绣娘,掌柜家也不例外。无论是麻布也好,葛布也好,都是捻成线再做。
手里这东西柔软且蓬松,但只要想想,捻线也不难。
老板娘进了绣房。
其他绣娘问了声好,又各自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这里有现成的纺纱车,已经去过籽的棉絮放进去,出来就是细线。
掌柜的摸了摸手中的白线,不似麻线挂手,也不似蚕纱光滑。但柔软亲肤,很是不一般。
掌柜的从绣娘做到店铺掌柜,从没摸过这般东西。
他敛下心中惊奇,笑得温婉道:“戚老板,可以做。”
戚昔:“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说什么麻烦。”掌柜犹豫了下,指腹不停地在细线上滑动。
到底还是忍不住心中澎湃,她试探问:“戚老板,不知这东西叫什么?”
戚昔:“棉花。”
“这便是棉花!”掌柜睁大了眼。
戚昔浅笑:“是,这是棉花。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若掌柜的织好,知会我们一声就好。”
“好,两位慢走。”
原本她该是起身送的,但手就像是黏在这细线上。动也动不得。
待看不见两人身影,她才埋下头,一鼓作气纺线。
至于铺子,知会自家闺女去前面看着,如何也不能打扰自己。
她定要看看,这棉花做出来的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
从成衣铺出来,两人路过胡麻巷时,拐弯走了进去。
之前半月没回,铺子也没来看过。正好先前送来了土豆,也该教一教燕二婶用土豆做几个菜。
踏入酒肆,戚昔一眼看见柜台前飞快拨弄端盘的小孩。好像又长高了一点,眼睛明亮,小脸肃穆,瞧着精神得很。
听见门口动静,小孩立马扬声招呼:“客官里边请,随意坐。”
这边小孩声落,俏儿就从后头端着小食出来。
“郎君!”她腼腆笑道。
戚昔只觉得山上见过的那个果敢凶残的姑娘仿佛不存在过。见到面前的方俏儿总是有种恍惚感。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