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可以很温柔(59)
徐丹“噗嗤”笑出声:“钟珉已经到了,穿卡其风衣的,你看见没有?”
“……”迟暖压根没料到徐丹会把自己骗来相亲。
她看见了穿卡其色风衣的男人,貌相如徐丹所说,确实清秀,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很白净。
迟暖的目光和钟珉的在半空中撞上, 钟珉眼睛一亮, 他站起来, 迟暖只好无奈地向他走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钟珉给迟暖点了杯热饮,等饮料送来的时间,他清着嗓子,开始找话题聊天:“你是老师?教小学数学?”
迟暖:“嗯。”
“老师挺好的,有寒暑假休息。”钟珉笑出一口白牙,“我听徐丹说,你现在独自抚养侄子?”
迟暖:“对。”
钟珉:“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子,还是爱玩的更多点,像你这样文文静静一心顾家的,真很难得了。”
迟暖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珉用吸管搅动饮料里的柠檬片:“……你哥哥出事,应该有拿到赔偿金吧?”
迟暖抬头看他。
钟珉立刻:“我没有别的意思,既然是相亲,我觉得双方条件最好透明一点。我是家里的独子,房子车子都有,所以我爸妈对女方的经济要求也不高,只要负担不重,都可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现在抚养一个孩子花销不小,按照徐丹的说法,你是你哥哥养大的,你肯定也不会亏待他的孩子。我这么问,是想心里大概有个底。”
他的想法是人之常情,迟暖“嗯”了声,表示理解,却没有回答的意思。正好热饮送来了,她含住吸管开始喝。
钟珉看出她的冷淡,这种冷淡挂在她沉静温婉的长相上,意外地有吸引力。想着眼前的人从小到大经历的家庭变故,他忽然就生出一种很莫名的保护欲。这种保护欲促使他主动更换了话题,他问迟暖平时休息有什么消遣,当老师是不是都爱看书?又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桌小食。
坐了将近半小时,迟暖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她直接结了账,回到餐桌边,对钟珉说:“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接孩子下课。”
钟珉:“我送你。”
迟暖:“不用了,很近的。”
钟珉要去结账,迟暖没有等他,推开茶餐厅的门,先离开了。
傍晚,徐丹给迟暖打电话,还没说话就先笑。迟暖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问她怎么回事,徐丹说:“你不知道,钟珉整个人都懵了,去结账才知道你已经付过钱,回头找你发现你走了,更糟糕的是相处了半个多小时,他竟然忘记问你要号码。”
小梧桐在摆棋盘,迟暖走远一些听电话。
“他对你很有好感的,暖暖,你呢?要不要进一步接触看看?我把你号码给他?”
“别给。”迟暖说。
“呃……”徐丹有个很明显的停顿,“你对钟珉不满意吗?”
迟暖:“徐丹,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现在不太想考虑这些。”
徐丹追问她:“为什么呀?钟珉条件很不错的啊?……”
“徐丹”,迟暖道:“我们不谈这个了,好么?”
挂完电话,才发现通话过程中有陌生号码的信息传送进来。
“迟暖,我是钟珉。”
“明天星期天,想请你和你侄子一起看电影,有空吗?”
——徐丹根本就已经把她的号码给他了。
外面起了风,吹得桌上的书页哗哗作响。迟暖把窗户关小了一点,重新按亮手机。
“我心里有个忘不掉的人,不好意思。”
……
新的一周,迟暖做了蒸饺,磨了豆浆,带去办公室给大家当早点。
“我会认错?云城报上经常露脸的青年才俊不就那几个?‘沐实’的季总,当年他结婚,因为婚礼太高调奢华,把云城都送上热搜了好吗?”
“没背景,还这么年轻漂亮,你们想想看,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么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产生交集?”
迟暖站在办公室虚掩的后门处,不由自主停下了推门的动作。
“你就想说迟老师被‘沐实’的总裁包养了呗?”
“——这可不是我瞎猜的!你知道六班那个吴哲的妈妈,给她送了多少礼?这个数!她全还回去了,一分没要!……说明什么?她不差钱呗!如果只是个苦哈哈的上班族,还要拉扯个孩子,我不信她会不心动。”
“好啦王老师,快到早课时间了——你们从这周开始换班上了?”
“说到这个就来气!我这两天没一天能睡好的!凭什么她的锅要我来背?和班上的学生磨合了一年,好不容易都适应了,搞这一出,心血全白费!跟学生评价挂钩的那块奖金怎么算?她不在乎钱,我在乎啊!”
其他人都不吭声了,人人心里都有小算盘,学校又不会因为这件事违约解雇迟老师,换班这锅你不背,不就要让其他人背?
一时办公室里变得格外安静,实习生小潘怯怯道:“那个……王老师,这个装订机要怎么用啊?”
没人搭理她此刻的没眼色,四下静悄悄的,门上传来响动,众人看去,迟暖推门进来了。
——怕不是听见了吧?听见多少?
“……迟老师,你今天没有早课哇,来这么早?”一班的老师有些讪讪的。
“给你们带了早点。”经过王丽丽的办公桌,迟暖把保温餐盒放在了上面。
众人都去看王丽丽的反应,王丽丽抱着胳膊,僵站着,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迟老师贴心哦。”有老师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围过来打开保温盒,“唷,蒸饺啊,这是什么?豆浆?你们刚嚷嚷着没吃早餐肚子饿的,还不过来赶紧吃口热乎的好去上早课?”
迟暖把包放下,打开茶杯盖,去给自己接热水。
王丽丽看迟暖这么沉得住气,反倒显得自己像是用力过猛的跳梁小丑,一腔怨怼忍不住全往小潘头上撒,她阴阳怪气道:“现在的大学生,脑子里整天不知道想什么,还名牌大学呢,装订机都不会用!”
小潘被她说得满脸通红,迟暖接完水,把杯子搁在茶水柜上,走到小潘身后,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让开一些。
她帮她把一叠整理好的材料都装订完,转头问她:“会了吗?”
小潘轻声的:“谢谢迟姐。”
迟暖:“不客气。”
王丽丽“哼”了声,拿起教案离开了办公室。
……
在周达茂那儿例行聚餐时,杜敏看出迟暖心情不大好,一问之下,大家才知道她近来在学校里遇见的一连串糟心事。
“这什么垃圾学校?”徐丹义愤填膺道:“学生家长脑残,同事个个事儿逼,那种环境啊,要我,我就扯破脸撕逼,完了立马辞职走人。”
迟暖说:“工作也不好找啊,新的学校招聘最早也得开过年了。……再说是何老师和莫老师推荐我去的。”
杜敏叹了口气:“你也不是非得做老师嘛,就算考去体制内也就每年那点死工资。”
迟暖:“嗯,再看吧。”
“诶?”周达茂从游戏上抬头,“我爸那儿有个客户,说是要招私人特助,薪酬肯定不低,班长有没有兴趣?有兴趣我就跟我爸再打听打听去。”
“……”杜敏无语地看着周达茂:“你爸的客户?我看还是别吧……”
迟暖牵唇微笑,徐丹更夸张,笑得前仰后合。
周达茂:“不是……你们都对我爸的工作有什么误解?去他那儿缓解工作压力的社会精英不要太多!又不是个个都有精神疾患,肤浅的女人们啊!”
“是是是,我怎么会认识你们这两个不靠谱的呢?”杜敏指完周达茂,又去指徐丹。
徐丹举手投降:“我认错,我确实不该把暖暖骗去相亲。——可是暖暖你也太狠了吧,你们知道她怎么拒绝钟珉的?我都不忍心讲。”
周达茂乐道:“徐丹吧,我赞成她确实是不靠谱,可我这还真不是。我告诉你杜敏,我爸在家打着鸡血叨叨有小半年了,对方不优秀他能这样?那客户在国外是做私募投资的,现在国内国外两头跑,之前有那个什么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堆专业术语我也不懂,反正痊愈的差不多了,找我爸也就放松放松聊聊天,毕竟一个项目就千万啊亿计的,压力大嘛!我归纳总结啊,现在就是为人处事感情淡漠了点。咱们找工作又不跟人谈恋爱,淡漠就淡漠呗,是吧?”
杜敏点头:“是啊,你说什么都对。”
徐丹哈哈笑。
“……”周达茂转向迟暖:“班长,我说真的啊,你要真有换工作的打算,趁早的,我上我爸那儿走动走动,他在云城的心理师里,是这个嘛,那个客户多少会卖点面子的啦。”
周达茂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迟暖总以为周达茂开玩笑的,事实上杜敏和徐丹也全都没把这当回事。谁知过了一个多礼拜,周达茂发了张照片给迟暖。
照片里是一张名片,“何真”两个黑体字右边,是一串手机号码,其他没有任何信息。
这种名片风格让迟暖想起了苏秘书当年那张。
周达茂:“这是何助理的电话,你联系这个号码啊,她会给你安排面试的。”
迟暖笑了笑,随手搁下手机,继续准备第二天的上课内容。
第63章
十月悄悄过去, 十一月下过一场雪,天气陡然冷了下来。
教师食堂里暖气很足,迟暖一个人安静地吃着午饭。这时有关她被人包养的传闻,在教师队伍里几乎人尽皆知。
没有人会情商低到特地来向她求证真假, 也没有谁真的在乎真假,暗地里把这当成可供消遣的桃色话题, 借以满足空虚的精神世界, 何乐而不为?
黄主任坐到了迟暖对面。迟暖专心吃饭, 听见快门声响了,她才抬头。
黄主任在手机屏幕上划拉,放大缩小,神色如常道:“小迟老师, 你看今天的菜,不错啊,搭配地让人挺有食欲。”
迟暖没剩多少了, 她加快速度吃完, 对黄主任说:“慢吃, 黄主任,我先走了。”
……
下午上完数学课,迟暖从前门离开教室, 经过后门时, 听见教室后排传来哄笑声。
“吴可可, 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肯定不及格啊, 不然怎么会不让我们看?”
“吴可可就是笨蛋, 每次都考不及格,丢死人了!”
“……”
迟暖重新走进教室,吴可可被几个同学围在位置上,她死死护住自己的数学考试卷,小脸涨得通红。
迟暖以前听王丽丽屡次抱怨,知道吴可可有智力缺陷。
“吴可可,你能帮迟老师一个忙吗?”
迟暖的声音让正嬉闹的同学有了一丝收敛。吴可可闻言看向迟暖,迟暖微笑着把手上的教案递给她:“可以帮迟老师把这个送去办公室吗?”
吴可可飞快地把试卷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接过迟暖的教案:“好的,迟老师。”
等她出了教室,迟暖就收起了笑容,看着之前围在吴可可座位旁的那些同学:“吴可可学习很认真,虽然考试成绩不理想,但老师觉得只要努力过,就不应该受到嘲笑和责备。——当你们努力去做一件事,却没有做好的时候,是希望得到别人的鼓励还是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