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之痒(29)
直到机智的我,有一天,在走廊地上,捡了一张橘黄色的小纸条。
我捡起来它本来是决定扔垃圾桶的,但机智的我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我打开纸条看看,还真是一封情书。
我回到班里偷偷摸摸把人家上半张给撕了,剩下一半没字的部分。我拿起笔写上六个字:张子剑,你有病。
等到张子剑下午来的时候,我看他一眼,四目相对他赶紧转开头。我在心里说了一声切,好像我成稀罕看你似的。
我故意捏着那张纸条,好像很随意地在拿着。
张子剑盯住它,就像一只猫盯住一个移动的弹珠。他竟然没开口问我,默默把头转开了。
啊啊啊这人好像有病啊是不是人格分裂咋突然变了这么多。
我直接把纸条扔他桌子上,张子剑惊悚地看着我:“这这这啥啊?”
我冷笑一声:“情书。”
“给给给我的啊?”
我面无表情,“嗯,给你的。”
他更惊悚了,“你你你你给我的……?”
我点头,“对,我我我我给你的。”
他的反应让我觉得他看见的不是一个黄色的小纸条,而且一张黄色的烧纸。纸钱。
妈的我是鬼啊?
我不能说脏话,我深吸一口气,低头写我的练习册。
我用眼角余光瞄着他,他哆哆嗦嗦拿起小纸条,一层一层地展开。直到他看清上边那六个大字,那吐了口气放下心来的样子真像个二傻子。我还能真给他写情书是咋的?
他在我旁边“噗嗤”一声就乐了。
我看他一眼。
张子剑问我:“我咋有病了?”
“你说你咋有病了?”
他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我说:“反正你要不愿意坐这儿了你就去找老师说,你还回你原来那地儿,让林媛媛坐回来。我刚适应你坐我旁边,你就抽风天天拉个脸,我好像没惹你。”
他嘟嘟囔囔的:“没拉脸啊……”
“我管你拉不拉脸,”我低头接着写题,“反正你别坐这了,我还不想跟你坐一块了,快赶紧起来找老师,不行就再让你爸给送台电视。”
张子剑眨巴眨巴眼睛,“干啥啊……咋还撵人呢?”
“就撵你,就烦你。”我用胳膊肘子杵他一下,“赶紧走。”
“不的。”他也假模假式掏出本题做,“别说话了学习呢。”
我瞪他一眼,不过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小愉悦。
从那之后张子剑才算是恢复正常了,我心说这人还真是有毛病,人格分裂得不轻。说变就变。
我那啥,我还是喜欢他疯疯癫癫死皮赖脸的时候,不太喜欢他面无表情在我身边坐着。
我好像也病得不轻。
这回让他这么一折腾,我彻底习惯了他不正常的思维和行为方式,而且时间久了觉得这样其实挺有意思的。这人特逗,在我身边坐着我每天都挺愉快的。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俩就变成了铁哥们儿。
……形影不离那种。
中考之前,他有段时间挺惆怅的,我问他:“你干嘛啊?”
他说:“你考哪啊?你是不得考十一中啊?还是省实验啊?”
我摇头:“不知道,再说吧,省实验我好像考不上。”
“你能。”他趴桌上说,“你跟我假谦虚个什么劲。”
我俩成绩都不错,他比我稍微还要好一点。他说:“哎叶秦你怎么不问问我想去哪念啊?你一点不关心这事儿?”
我一下子被戳着心事了。
我有时候……也挺惆怅的。我都习惯了天天跟他在一起,到时候换个环境他不跟着我了我肯定不适应。但我没说,我有时候觉得我俩……挺奇怪的。
后来他说:“你说要去的那俩学校离我家太远了……”
我心里有点堵:“那你找个离你家近的呗。”
他“呵”了一声:“你倒是挺痛快。”
我不说话了。
他伸出大手按住我后脑勺晃了晃:“啊啊啊啊啊愁死我。”
我也愁,但我把它藏起来了。
中考之前填报考表格那天,我早决定下来去省实验了,我用眼角瞄他,他犹犹豫豫地不填,手指头要把笔转飞了。
手指头一顿,笔从他手里飞出去了。他出去捡笔,再回来的时候一气呵成把表填完了。
我看了一眼——XX省实验中学。
我一下子捂住我的下巴,因为我要是不捂住的话我就要笑出来了,我的嘴角不听我的使唤想往两边扯,但我觉得这样好像就暴露了什么我必须得捂住。就这么笑出来太奇怪了啊啊啊。
张子剑笑着问我:“怎么啊感动哭了啊?”
我瞪他:“感动屁啊,你都要烦死我了你怎么还跟着我。”
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后来英俊潇洒健气俊郎的初始模样,所以他笑着冲我眨下眼的时候我心尖一抽。
哎这傻子什么时候这么帅了。
他又晃我脑袋,然后说:“稀罕你。”
那时候就只是偶尔感觉奇怪,谁都没朝那方面想。那会儿没有网络和社交平台,我们甚至根本不知道两个男生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纯洁的我们以为我俩之间的友情比矿泉水都澄澈。
后来我们才明白,那哪是什么矿泉水,那就是一潭子泳池水。从上面看清澈见底好像喝一口都没问题。但你真蹲水底下的时候你就发现你都快连前边人的腿都看不见了。
一池浑汤。
番外三
“儿砸,吃个水果啊?”我妈端着水果盘进了我的房间,坐我床上看着我。
我吃了粒葡萄,说:“挺甜啊。”
我妈笑眯眯的:“甜你就吃呗,吃完再看会儿书就睡觉吧,别太累啊。”
我笑着说:“人别的妈都生怕孩子不学习,就你,我天天学会习你还得看着我让我赶紧睡觉。”
我妈:“那人跟人追求可不一样了,我不想我儿子太累怎么了。别的妈妈望子成龙也没错处,都是为了孩子好。我目光短浅,看不了那么长远的。”
我笑得不行,“你快别在这逗我了妈,赶紧睡觉吧,啊,一会儿我就睡了。”
我妈于是笑呵呵地又走了。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特别幸福,我爸妈都很好,跟别人家不太一样。在我印象里他们拉下脸跟我说话的时候都很少,有事儿就谈。反正我这性格也比较听话,一般没有特别让他们生气的时候。
我遗传了他们这个优点,很少生气。
但是有个人他总是能让我例外。
想到这儿我低头看了一眼我的化学书,看一眼我赶紧合上书换了一本。大晚上我不能想着他,想着他我都睡不着觉。
好几年了,他依然那么烦人。
从初二我们坐一桌,到现在,我都高二了。他的烦人程度有增无减。
有句话怎么说。对,不许州官放火只许百姓点灯。
我好像说反了。
高中我们不在一个班了,但是也没离多远,就在隔壁。他们班有个特别漂亮的女生,长长的头发,眼睛水汪汪的,她追了张子剑快一年了。
按理说这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就是看着觉得碍眼,烦得慌。
我觉得这真的很不正常。其实去年我看过一本书,然后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事。只不过我不敢确定,这太恐怖了。最近我就在反复琢磨这件事,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无助的。
张子剑不太喜欢那个女生,他还是像以前似的没心没肺总跟着我。这让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不知道最近他抽的哪门子邪风,非要跟我换书。自己书好好的不看了,要用我的。我莫名其妙,我觉得谁的还不都一样,我就跟他换了。
一礼拜过后又要换回来,然后我就看见每一页的右下角都让他给我画上一把小剑。
画的特别特别丑。
他这人吧,没长美术细胞。我盯着看了很久才认出来那是一把小剑,我第一反应还以为是火柴棍儿。我觉得这事特别幼稚,我不想再用这书了,简直有病,每一页都有,让人看见得以为我多么无聊。
我说要换回来,我要用干净的没画的。他不给我。
我非要换。
他竟然就生气了。
一转头就走了,我当时都愣住了,这咋的了呢,说生气就生气了,我感觉我没有戳到能让他生气的点啊。你在人书上乱涂乱画还不行人换回来了?
然后到现在还没有跟我说话。
我一想想这事都要气死了,我书也不看了,关灯睡觉。
躺床上要睡着的时候我想着,反正他这人就是这么拧巴,不换就不换了,明天我告诉他一声不换了,可别生气了烦死人。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的这些同桌们,除了张子剑,剩下的都有同一种性格。我非常好奇我为什么脱离不了这种性格的女生,她们比我都爷们儿,真的。
我现在的好兄弟叫周小朵,名字很文静,其实长得也很文静,但是实际上别人不懂只有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