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索寻回答,“我听说焦虑的时候打扫卫生能解压。”
安德烈:“有用吗?”
索寻就摇了摇头,脖子后仰,脑袋倚在门框上看安德烈,脸上笑得很无奈。
他甚至把浴缸的水垢和马桶都清理干净了,还是睡不着。索寻悲哀地意识到,对他来讲,唯一有用的解压方式可能还是性。但之前几年在展言身边,一头是高强度工作,另一头是极其复杂的人际关系,他没有心力在谁身上投入太多感情,最后都是约陌生人——感谢互联网和交友平台的开发者们。
索寻知道自己挺双标的,虽然会在心里吐槽承希,但其实他的生活方式没有多大不同。唯一的底气大概就是,他并不沉迷于暧昧的游戏。
很多人在这种事上有一套顽固的流程要走。要甜言蜜语,要逢场作戏,要营造爱的错觉让彼此麻醉。对方如果心知肚明,那就最好,要是不小心被骗到了,就只好自认倒霉。索寻有时候觉得,他们享受这种游戏甚至大过于享受性本身,爱情太稀有了,失去爱情的痛苦也让人望而生怯,哪怕只是营造一种相似的错觉,也已经是人们庸碌的生活里最容易获得的安慰剂。
但索寻从来不相信这种错觉。尤其是他比大多数人都离名利场的核心更近,早就意识到这种错觉难免牵扯到虚荣心和利益,后果往往是引火焚身。
他需要的东西非常简单,短暂的抽离,战栗的快感,催产素的分泌,以及之后的一个好觉。
索寻仍是笑,有些自嘲。他想起来为什么会突然叫安德烈回来“看房子”了,直觉比他的理智行动得更快。然而现在他们安静地对望,斗室里只剩真实的生活——冰箱里的空间,功率不足的抽油烟机,采光不好的卧室和过小的床。无法言说的瞬间终究只是瞬间,它在锃光瓦亮的浴室里无处落脚,只能狼狈逃窜。
安德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直起身,走进了小房间,双手抱胸,看着嵌入式衣柜。
“太小了。”
索寻下意识地跟进来,也看着衣柜。这个跟他房间里的是一样的,索寻还觉得挺够用的。
“你衣服很多?”
安德烈低头看他,一脸的“你说呢”。
索寻无所谓地挠挠脖子,感觉安德烈应该是没看上这个房子,开始琢磨怎么委婉点儿下逐客令:“那就……”
“不过暂时没什么关系,”安德烈好像在安慰他,“我带来上海的衣服不多。把床做窄一点,这里——”他伸手比划了一下,把原先房东孩子的书桌也一起囊括进来,“都一起拿走,我再买个活动衣架,应该就够了。”
索寻:“……”
等会儿,什么意思?
他还没反应过来,安德烈已经自如地拐出去,又去看卫生间。索寻麻木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细致地把水龙头和浴室的花洒都打开检查了一下,才终于后知后觉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这个人跟他酒也喝了,眼神也对上了,说说笑笑的马路也压完了,大半夜被他邀请回家,恰到好处的脆弱也袒露了,结果就是真的,来看房子合不合适的。
索寻靠在墙上,神情一言难尽,琢磨着他们模特圈的淤泥里是怎么长出这种小白莲的。
“小白莲”把水龙头关上,用目光丈量一下了卫生间的储物空间还有没有多的给他放个人物品,然后走出来,开始检查厨房。厨房没有明火,装的是一体化的电磁炉。但索寻在这儿架了补光灯,平滑的黑晶表面一尘不染,看着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哦,这楼有隐患,没让通天然气。”索寻在他身后解释,安德烈指了指补光灯,索寻便道,“那个板挺适合拍产品。”
“你从来不做饭?”安德烈一边问,一边打开了冰箱。出乎他意料的是,冰箱里倒是塞得挺满,不过再看一眼,大多是乐扣盒子装好的成品。
索寻揉揉眉尾:“我爸妈有时候过来。”
安德烈把冰箱关上,没说什么。冰箱旁边就是微波炉,是整个厨房里唯一有使用痕迹的东西。
“你要做饭的话电磁炉也能用,”索寻快速地调整心态,接受了眼下的发展,开始代入角色,跟他解释情况,“就是火不是很大,没法爆炒。厨房太小,那个油烟机也……”
他话还没说完,安德烈就朝他笑了:“我不会做油烟很大的菜的。”
索寻扫了一眼他纸片一般的身材,敬畏地撇了撇嘴。
他不应该问安德烈做不做饭,他应该问安德烈吃不吃饭。
安德烈:“我可能会占据冰箱里多一点空间。”
索寻点点头:“行。”
安德烈安静下来,好像在等他说话,索寻感觉到了,抬头看着他。
“我就这些要求,”安德烈笑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生活习惯,家务分配之类的?”
索寻非常意外:“你这就看好了?”
“嗯。”安德烈环视着家里,点了点头,“地段优越,租金在我预算内,家具很全,墙角没有发霉的地方,卫生间地漏也没什么问题。舍友么……”他顿了一下,视线落回到索寻身上,斟酌着给出了一个评语,“有眼缘,还爱干净。”
索寻一时有些语塞,感觉这几条一列下来,他也挑不出毛病——房子肯定没问题,去年索寻刚回来,仗着还有父母家可以去,很是定心地到处找房、看房,横比竖比才搬到了这里。安德烈可能也是已经看过了不少地方,所以一看就有谱。
索寻一时没说话,感觉脑子里有点儿理不清楚。
生活习惯、家务怎么分配这些事情,即便现在他们对彼此的要求都觉得没问题,真正生活在一起以后可能还是有问题。但只要各退一步,保持边界,大部分人索寻都是能相处下去的。
他在意的不是这种事。
“我想问,”索寻说,“你跟承希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关系。”
安德烈的眉毛惊讶地往上一挑。
索寻:“我不是对你的私人生活有什么意见,但我不想卷进不必要的drama里去。”
安德烈的眉毛放下来了:“drama?”
索寻避开他的视线,想把脑子里的想法捋清楚,这个过程似乎让他有点头疼,于是他撑着额头,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阶段,什么程度,以后会到什么程度。我不想他现在说没关系,以后又……”他停下来,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
安德烈微微倾身,迁就着索寻的身高看他的眼睛:“我现在有点好奇,你和他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关系。”
索寻:“……”
靠。
他起了个调,又没想好怎么说,只能长叹出一口气,示意他去沙发上坐下说:“要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安德烈坐下来,也不跟他扭捏,直白地说:“三年前他在北京拍我的时候认识的,后面就偶尔联系,有机会在一个城市的话,会见一面,聊聊天——”
索寻嘴贱地补充一句:“上上床。”
安德烈顿了一下,感觉到他语气里有微妙的东西,讽刺,戏谑,调侃,甚至还有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妒意。
“也不是每一次,而且今晚之前,我们也很久没见了。”他客观地陈述,“我有段时间没出来工作,到上海以后,他帮了我一点忙。”
索寻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安德烈露出一个“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的笑容:“他跟品牌举荐了我。”
“还帮你牵线找房子。”索寻点头,还是刚才那种混杂了各种成分的微妙语气。
“我跟他不会有什么发展。”安德烈没搭他的话,说得非常简单,“到你了。”
索寻便道:“大学里我拒绝过他。”
这就是祝岑松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俩为什么相处不来的“秘密”,简单到令人发笑。那个时候承希也没有显得很认真,某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不管是直的还是弯的都一样,告完白这个不行就马上换下一个,非常有效率。没多久承希就交了别的男朋友,所以索寻一直没当回事。但后来他们毕业,承希喝多了晚上给他打电话,索寻才明白承希对他是真心的——原话是,“没有对任何人有过对你的这份心”——虽然事后他们都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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