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员(20)

　　燃烧了检测点上最后一个尸傀发现点后，叶森总算能带叶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但见了那么多恶心的画面他实在是吃不下东西。走到村头找车时正好遇见从焚烧点走过来的王天成，王局长一见到叶森就乐呵呵的打招呼，说找他们真不容易，联系了小花姑娘她说你们很忙，这会儿遇上真是巧了，不过确实是忙。
　　叶森脑筋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他也笑道，“最近多事之秋，又是尸傀又是影妖，还得戒备，王局多多担待。”
　　王天成摆摆手，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叶追，但他没多问，只问了几句关于楚遥受伤的事情，气呼呼地说臭小子出了大事谁都瞒着，这牛脾气真是谁都降不住。最后还热情的邀请叶森与叶追一起吃饭，被叶追直接而冷淡的拒绝了。他也没恼，只遗憾的摇了摇头走了。
　　叶森回城找了家还在营业的火锅店，看叶追手忙脚乱的刷肉，想着这家伙还真是饿坏了不挑食，肉和菜都不太新鲜还吃得香。吃了几口菜，叶森犹豫着要不要给花狸打电话，坐他对面的叶追意见是直接找楚遥，花狸这种性格要她向人类妥协那比要她死还难。
　　“……不过就是传个话，哪儿那么严重？”
　　叶追咽下嘴里的肉，说道：“在这里，妖怪算是……唔，人类的说法是寄人篱下，花狸又是自尊心很高的物种，从未放下对人类的戒心，她只服从同族或者同类的强者。”
　　叶森的眉心打了个旋，“可她也听楚哥的话啊，如果花狸继续这样子，将来发生什么事不能及时互通信息，误会滚大了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呵。”
　　“你笑什么？！说清楚。”
　　叶追隔着锅子伸手戳了戳叶森的额头，“你做人的时间比我长，还用我来告诉你人心？人类不同种族之间还存在争端呢遑论人类与妖怪，如果人类承认妖怪的合理存在加上小凤凰妥协接见人类官方，那么这事儿就有的谈。”
　　“……追。”
　　“嗯？”
　　叶森深吸了口气，“我们只是谈论一个关于沟通的小问题，你非要和我扯大概念，我算是明白了妖怪什么想法，难怪楚哥那么难做。一个两个都不愿意放下身段，现在已经不用血统分高低贵贱了，你们……”
　　话说到一半住了嘴，叶森蹙起眉头想，人类或许不分但妖怪还是分的，像自己母亲就是稀少的上古种族，叶追与凤凰兄妹更是。物以稀为贵，他们这种“贵族”血统，指不定就是世上最后一只，不是简单的放下可以说的清的。
　　“阿森？”
　　叶森抿嘴，叹气道：“没事了，快吃，吃完了我想去炳哥家看一下。影妖还没消息，我不太放心。”
　　“嗯。”
　　叶森很欣慰，叶追虽然小脾气挺大的但是干起活来特别勤快，一言不发就把事情做好了，就是不爱搭理人。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还不知道章炳家什么情况，希望那三个孩子通知了自己导师过去坐镇。他这边虽然与二十八局的人提点过两句，但他们身份问题还在，就算人家过去了一检查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一直蹲点守株待兔。
　　说起来叶森的直觉一向准的吓人，他们吃饱了开车上路，章炳的电话就过来了，说话的嗓音听起来充满了压抑的悲痛，就一句话：“叶子，我妈走了，你能来吗？”
　　叶森一时拿不准章炳话里的意思，半晌才简短的回答：“路上。”
　　他们是夜里近十二点半到的章家村，一路疾驰而来。随意停了车，叶森拉着叶追走过寂静的小路，在路口处发现直愣愣站着抽烟的章炳。夜色漆黑，烟卷的火点明明灭灭，这对于妖怪的视力来说小菜一碟。
　　章炳感觉到有人，机械地抬起头，眼睛红的滴血。
　　“叶子……你来了。”
　　“炳哥，你这是……”
　　章炳嗓子喑哑，“到宗祠陪我坐一晚，成吗？今晚我守夜，一个人挺无聊的。”
　　叶森点点头，与章炳一起走向村落里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
　　宗祠的院子里点了灯，正堂里的祖宗牌位下燃起点点白烛，空气中满是蜡油和纸灰的味道。一副未盖棺的棺木就摆在大堂里，旁边是傻呆呆的章海，他靠着棺木坐在地上，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不出声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章海见他们进来，慌慌张张想要站起身却腿软摔坐下去，害怕地结结巴巴道：“哥……”
　　“出去。”
　　“哥，我……”
　　“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章炳说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章海连滚带爬，犹犹豫豫地走到门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那句含在嘴里的对不起已经被说烂，章炳听了也不作回答，只是看着他走。章海不敢离开，只坐在宗祠的外面抬头看没有星星的夜空，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章炳指了指棺木，转向叶森道：“叶子，你和你朋友来看一下，我妈是下午走的。抬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她没有影子。”
　　叶森皱了眉头不敢说话，只是盯着章炳的脸。
　　叶追没什么心理压力，他根本不记得章炳，直接问道：“事发时有什么异常？”
　　章炳看了一眼叶森，见他点头便回答道：“叶子给我送了东西之后，我们按着说法做了准备，每家每户都洒了水贴了符。我妈担心三叔一家出事儿，就提议让他们晚上别回家先到宗祠躲着。那妖怪确实回来过，估摸着是因为准备充分没讨着什么好。下午三叔一家吃过饭到宗祠去了，我妈路过三叔家时看见他家娃还在院子里团团转，就想把孩子带走，没成想……”
　　“没成想那孩子说他们家还有一块石砖，三叔还藏着一块青石板的砖！孩子想偷偷把砖带去宗祠埋了，他害怕。就是那块砖害了我妈，娃娃也受了伤。我妈疼了一下午一直说胡话，说完就走了。”
　　叶森上前拍了拍这个汉子，想要安慰却说不出任何安慰人的话，“对不起，当时我留下来就好了。”
　　章炳摇了摇头，眼眶含泪：“你哪儿对不起我……都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哈哈哈哈。”
　　叶追早在听章炳叙述时就心无旁骛的站在棺木旁，双手按在棺木上，忽然就伸手进去翻尸体。叶森在一旁吓了一跳，“追！”
　　章炳没注意叶森的称呼，只是摆手：“没事儿。”
　　叶追捧着尸体的脑袋看了看，尔后把一旁的烛台搬过来朝里面照，看完后随手把烛台往棺木旁一放，来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道：“这宗祠以前是不是摆了件能辟邪的古物。”
　　章炳颔首，“是，一件祖传的木头，立在房梁上放了很久。”
　　“那东西挺厉害。”叶追嘟囔了一句，然后道，“早点入土吧，放久了你们受不住。”
　　“能说说我妈是怎么走的吗？”
　　“影子被吃了。”
　　“影子没了也能要命？”
　　叶追难得耐心的解释道：“有光就有暗，除非你在黑夜里，用你们人的话来说，没有影子那不就是鬼么？说是吃影子还不如说是命被偷了。”
　　章炳闭了闭眼，坐到门槛上，双目无神。
　　叶森拉着叶追走到院子里，低声问他：“你看出什么了？”
　　叶追歪着脑袋看他，“丢了影子不会要命，找回来就行，可脑子都被吃了，救不回来。”
　　“脑子……”叶森大惊失色，“影妖还吃脑子？！”
　　叶追耸肩，“这妖怪我没见过所以不清楚，印象里没有。”
　　“影妖太危险了，我们必须要把它解决掉，否则还不知道谁会遇害，我让鸢姐全面戒备这边。追，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叶追点点头，轻声道：“我出去走走，你留下来吧。”
　　叶森抿着嘴，捏了捏叶追的掌心道，“我们大概短时间内都要留在这里。”
　　“我知道。”
　　叶追说完叹了口气，背着手走出了宗祠，踏入浓浓的夜色里。
　　叶森回到章炳身边同他一块坐在门槛上，不发一语，瞪着眼到黎明。
　　黎明，大雨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
　　搭档家里有事请假，自己干活有些忙，更新不太勤快。
　　说起来，人有好有坏，别因为个别就讨厌二十八局呀。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叶森陪着章炳发呆至天明，在天边渐白时如机器人般的章炳才总算动了动，他抬起头看突然落下的大雨。宗祠的院子里种了种树，也就一个成年人那么高，开出的花小小一朵嫩黄色的。大雨才落了没多久，地上都是被打落的花朵，淡淡清香携着水汽扑面而来。
　　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十几分钟，雨歇云收，阳光破云而出。
　　章炳冷静地站起身，问道：“叶子，带你吃早饭去。”
　　叶森点点头，章炳这反应太过冷静他担心会出事，正好让章炳也吃点东西保存体力。
　　比起叶森这边的压抑，叶追那边就有点意思。叶追先是回到车上小憩了一个小时，蜷着身子睡的不舒服，于是拎着当初在古董街买的铜铃把章家村逛了个遍，那铜铃叮叮当当响了一路。他运气好，下雨之前刚回到车上，待雨转小便撑着伞向宗祠走。
　　“聪明人是不会做出跟了我一晚上的事。”叶追停下脚步突然说道，他一手撑伞一手把玩手里的铜铃，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江雅就站在人类与妖怪的“安全距离”外，她没说话没撑伞，只是警惕地看着叶追。
　　见江雅没反应，叶追讨了个没趣撇撇嘴，抬起腿就走。到达宗祠时叶追知道里边没人，因为叶森的气味离这里有段距离，大概是与昔日同窗去了别的地方。章家村的宗祠算是有规模，围墙立的稍高，墙根处还有个人团在那，像雨后阳光下的一团苔藓。
　　叶追眨了眨眼，这不是和跟踪自己的姑娘一伙的吗？难道被分别监视了？
　　江雅瞧见叶追走向蹲在墙根的章海，急吼吼地跑过去站在章海跟前凶巴巴地瞪叶追，喝道：“你别过来！”
　　这架势像极了母鸡护崽。
　　叶追惊讶挑眉脚步却没停，他走到差不多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收了伞歪着身子拄着。这动作有些别扭，因为他高。
　　江雅知道眼前的这人是妖怪，还被恐吓威胁过，她抬起下巴挡在章海身前一步都不肯退。
　　叶追看了一眼抱着膝盖眼神发直浑身狼狈的章海，冷不丁问道：“这哪有吃饭的地方？”
　　江雅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你非要在这里提吃饭吗？你究竟有没有……”发觉自己嗓门太大的江雅猝然停下像是怕打扰到什么一样，她回过头蹲下身去碰了碰章海冷冰冰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睛红的像兔子。
　　叶追嗤笑一声道：“呵，活该。”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在说谁，但触怒了一直憋着气的江雅，她三两步跑过去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欢迎妖怪，赶紧滚！”
　　叶追不理会她，轻轻举起伞，猛地朝章海的方向投掷出去。在江雅的尖叫声里，伞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从章海脑袋上方一寸处戳进宗祠的墙内，还发出一道沉闷的痛呼声。发呆的章海似乎听到了，机械地转了转脑袋，一转头就看见墙里正对着自己的一张狰狞的脸。他吓了一跳想要站起身，但蹲太久了四肢发麻又摔到地上。
　　叶追掌心上聚了火，毫不客气的朝墙壁扔了过去，根本不管地上的章海。
　　江雅跑过去扶起章海，两人慌慌张张退到一边。这时候要再不看不清形势就是傻子了，那墙里可是正被通缉的影妖，刚才这妖怪那看似攻击章海的动作可是救了人，她蹙起细眉紧握住口袋里的符箓准备随时补刀。
　　影妖挣脱了伞的钳制躲开火团袭击，游到墙的另一边，那片湿漉漉的正好迎合它的气息。
　　见影妖不打算逃走，叶追有点意外，他翘起嘴角熄了火，仰头发出一声人类难以忍受的长吟，类似兹兹的电流音。江雅与章海捂住自己的耳朵满眼震惊，不过影妖比他们还惊讶，竟开口说了话。
　　“你长大了。”声音如同锯木头，刺耳。
　　叶追不屑的回击道：“别用这种长辈般欣慰的语气和我说话，你谁？”
　　影妖毫不在意，他咽了咽口水笑道：“嘿嘿嘿嘿，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对，交易。”影妖见叶追有意，他便从墙里出来，“你不能化成原形吧？”
　　叶追眯起眼，笑了。当初用凤逐的火种淬火成长，联系十分密切，只要一个念头那只小凤凰都能接受到。他是龙，有龙的傲气，他不能让除了自己的任何人知晓他不能化形，所以才做了暗示，瞒天过海。
　　“你想做什么？”
　　影妖切切的笑了，“你不再干涉我，与我合作，我便告诉你如何化形。”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凤凰族的残卷。”影妖裂开嘴笑的得意，“别怀疑我，我只告诉你，凤凰族的残卷遇火不燃遇水则化，上面还有龙尾印记。”
　　“看来你倒是没说谎。”
　　影妖向前走了两步，狰狞可怖的脸上笑意更浓，“那么，你是愿意合作了？”
　　叶追撅起嘴，动了动手指二话不说甩了个火圈，艳红色的火焰浮空降落很是惊人。影妖早做了准备，矮下身子迅速往墙边缩。可叶追的动作更快，在影妖冲进墙里的刹那单手拽住了它的脖子。
　　影妖大惊失色，急吼着竟是倒退两步贴近叶追想要来个折返逃跑。可叶追是谁，他没有记忆不代表没有武力，龙族天生是王者，根本没有“输”这一说。叶追捏着影妖提起，聚了火的掌心比寒冰还要冰冷，他也不嫌弃影妖哪儿哪儿都差的脸和身子以及浑身恶臭，凑过去寒气森森地问：“残卷在哪儿？”
　　影妖被扑面而来夹杂着凤凰之力的龙气震慑，嘴都张不开，但他特别顽强，十几秒后就恢复了，冷笑着在叶追的胳膊和脖颈上抓了几道痕，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叶追莫名恼怒起来，他的瞳孔被阳光一照忽然浮现出金色光圈，再一眨眼便恢复。叶追顾不上旁边的江雅和章海，直接走进了宗祠，把一直捏在手里的铜铃弹向棺材，随着“叮铃”的响声嵌进了棺材板里。
　　跟着进来的江雅大惊，还没等她叫出来就见影妖从没盖棺的棺材里飞出来跌到地上。影妖见一计不成想要逃跑，掠上墙壁飞了出去。叶追咬着下唇生闷气，这破地方不好打架，一出手就要烧没了。他扭头往门口跑，凌空蹬了一脚站在宗祠院子门口不敢入内的章海肩膀越过墙头离开，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叶森吃早点时就觉得很不安，刚催着章炳咽了两个记不起是什么的粉团就有人跑来喊大事不好，说看见章海的朋友远远跟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往宗祠走，不知道要干什么。叶森心里直突突，高高大大不是叶追吗？章海的朋友难道是那两个小年轻？
　　章炳扔了筷子，起身朝宗祠跑，那里还躺着他娘的遗体，谁来捣鬼谁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跑到宗祠门口时正好看见从院子上方直接窜出来的叶追，门口的章海跌坐在地上一脸懵。叶森急忙大喊：“追！”
　　叶追脚步没停，只留了声：“我抓影妖。”
　　江雅扶着章海走出来，简短地说明了方才影妖在棺材里不知做了什么。章炳眼睛更加血红，推着叶森让他带自己去找叶追，他知道自己没用，但他要亲眼见到杀了他娘的妖怪死，最好是惨死！
　　叶森摇了摇头，“炳哥，你守着阿姨，我会给你交代的。”
　　章炳瞪着眼看叶森，好半晌才闭上眼。
　　叶森见章炳家的人陆陆续续到来，这才安心的离开追上去。
　　章家村地方大，以前的一片果林被开发商保留下来，这里比较荒凉，只住了一个不好相处的孤寡老人。叶追追着影妖到果林，鼻子一动就笑了，好浓的尸气。他循着味转了几圈，这才发现那处简易的守林房里有一具新鲜的尸体。
　　叶追眯起眼，这死了才没两天，不可能有这么浓重的尸气。
　　“呀啊！”
　　远处传来惨叫，叶追立刻飞奔过去。
　　苏蜜蜜是被派过来增援的，她第一次出差，听到叶追的“龙啸”时快吓死了，明白叶追的意思后用妖力飞奔找到了这里。刚在某棵树上剥开伪装的树皮就看见一具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尸体，还没开始检测就被掐住了喉咙，一转头就是张血盆大口。
　　一着急就放了个屁。
　　苏蜜蜜深知自己的使命，被掐住脖子还没松开揪着尸体衣领的手，直到叶追赶来解围。
　　叶追用火把影妖逼退，又用水把苏蜜蜜和尸体推开，后果就是小狐狸和尸体窜味儿了。苏蜜蜜跳起来推开离自己太近的尸体，尸体面朝下，嘴里掉出一只虫子。苏蜜蜜急眼了，大喊了几声卧槽。
　　“小狐狸，让开！”
　　苏蜜蜜听见叶追的声音，条件反射往旁边一让，影妖就窜进了尸体的身体里。
　　叶追一把扯开苏蜜蜜，小狐狸反握住叶追的手指着尸体道：“尸傀！这尸体里有尸傀！”
　　叶追冷笑，“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话音刚落，影妖附身的尸体“活了”，僵直的身体猛地抖动起来，抬胳膊的力道大的能听见响儿。这腐尸保存的相当完好，就是胸腹处看起来有点儿鼓，紧闭的眼皮掀开露出一双蜡化无神的眼睛，竟带着一股邪气的欣喜。
　　苏蜜蜜躲到叶追身后，探出脑袋瞅着那具活过来的尸体，想着不知道这东西是影妖从哪个千年坑里扒拉出来的，抖一抖嘴都合不拢，尸傀掉了好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