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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恶犬也没有牵绳(36)

作者:律意 时间:2019-07-02 15:43:40 标签:强强 年下 宫廷侯爵

  就算她总是很冷漠,看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情,但他也只是想,自己离开了母亲太久,所以才会不太亲近,以后慢慢地就会好起来了。
  于是他努力学习着去讨好女人,不反抗女人所有的近乎苛责的要求,在她一次次的冷眼嘲讽中,咬牙坚持。
  可是后来,他终于知道了,这个女人曾经做过什么。
  以及后来又做了什么。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十五年前,最后离开东荒大川的时候。
  那一幕场景几乎已经成为梦魇,多年来如同紧紧缠住大树的藤蔓,将他死死缠绕起来,甚至无法呼吸。
  那一幕中有那个女人温柔的面容,她月白色的长裙染成了血红色。
  她说:“对不起。快走。”
  星北流笑了一下,扯嘴角的时候很疼,但是让他反而更加清醒。
  旁边的星北沂也跟着附和道:“大公子只是恰好碰到这个时间回来,而且他也只是提了一下来为四舅问问……可是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星北流淡然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瞬间星北沂背后一凉,但他咬了咬牙,这才让自己看上去气势没有服输。
  主母眉间流露出有些疲惫的神色,她有些不耐烦地问:“我问你,你是不是手里有老四那边的嫁妆清单?”
  星北流轻笑了一下,直截了当地说了:“是。”
  他知道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你拿着这东西,是想找谁要呢?找到你三舅这里来?放肆!”主母看他的眼神满是厌恶,“就跟跳梁小丑一般,令人感到可笑。”
  星北流缓缓地露出一笑:“可是你们还要陪着我这个跳梁小丑跳来跳去。”
  他半点没打算再给主母留面子,看女人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他有一种很畅快的感觉。
  女人盯着他许久,冷漠的话语从口中吐出:“无礼顶撞长辈,该受家法。”
  三老爷和星北沂都被吓了一跳,主母却没有看他们的脸色,对门外伺候的人说:“把星北流压到祖祠,家法拿上来!”
  她被气得不轻,眼中满是无法释放的怒气。
  星北沂很快反应过来,看向星北流的眼神中是带着看好戏的怜悯。
  他原本以为主母只会生气把星北流赶出去,让星北流没有办法找他们要回四老爷的财产,没想到星北流自己这么不怕死,故意去激怒主母。
  现在不是更好?
  主母看着星北流,脸上的怒意在退去,只有微微提起的嘴角,令人感到背后一阵寒冷。
  “只要你还姓星北一天,”女人用嘲弄的神色打量他,“我依然可以惩罚你。”
  星北流知道她没有说出来的话。
  ——有本事,你就去改了自己的姓氏。
  他淡然地笑了笑,避开犹豫着上前来的家仆:“我自己走。”
  ·
  主母没有让任何人代劳,她亲自动手。
  星北流跪在一列列灵位前,眼前一阵昏聩,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楚景象,只有烛火跳动时他才能猛地想起自己在哪里。
  耳边传来轻微的刺空声,又是一鞭子甩在他背后,最开始只有鞭刺游走很冷的感觉,慢慢地那些细细密密的痛楚才显现出来,又是炽热的感觉传来,令人头皮发麻,头脑晕眩。
  但是痛楚又会让人清醒过来,星北流努力睁大眼去看那些刻着名字的灵牌,不让自己去刻意关注背后的痛苦。
  星北府的家法只有一种,鞭刑,和大牢里审问犯人的鞭子略有不同,这是一种带着倒刺的鞭子,上面细小的棘刺会在鞭打在人身上时,勾进人的血肉中,虽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痕,但是很疼,无法忽视的疼痛。
  大概被甩了十几鞭子,主母有些力不从心,或者是怒意发泄得差不多了,鞭子落下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星北流低着头胡思乱想,忽然想到长光背后也有一些没有好的伤痕,想起他说那句话“伤疤,是男人身上必不可少的强大标志”……
  他实在没有忍住,肩膀轻轻一抖,很难受地忍笑。
  虽然他尽力忍住了,但是主母依然看了出来,刚压下去的怒火猛地又窜了上来。
  这次的一鞭子力道比之前大得多,星北流的脸色顿时惨白,额角细细密密的冷汗往下落,眼前一阵阵昏黑让他差点没稳住朝前栽去。
  他用手撑在地上,拼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扭过头,勾了勾嘴角,回以一个有些轻蔑的笑容。
  主母差点没被气得眼前一黑。
  她想起来了那个男人,那个即便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却依然不向命运臣服的男人。
  他们纠纠缠缠二十年,但他从来都不肯低头,最后用最狠绝的方式来无声反抗她的折磨。
  头也不回的,抛弃了一切,入了空门。
  那个男人的眼睛里,也总是这种,三分怜悯、三分不屑、剩下的都是无视的神色,好像她就是一个完全不值得放在眼中的人物。
  过去不好的回忆让主母更是恼怒,她抬起手,正要出气似的一鞭一鞭挥落。
  祖祠门口响起一个颤颤巍巍,却又十分坚定的声音:“长姐!”
  主母的手停在半空,无声地转过头去看门口,眉眼间沉着阴翳。
  “长姐”这个称呼,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
  正如她已经很难得听见到自己的孩子称呼她“母亲”,再也不会听到有人称呼她为“夫人”,几乎只有一个人还会叫她“琪瑛”……“长姐”这个称呼也很难听到了。
  真像是孤家寡人,比皇帝还孤寡。
  主母放下手,任由鞭子垂落在地面上,淡淡地道:“老四?”
  四老爷满脸愤怒地冲了进来,苍白的脸上因为快速走动而涨起一片潮红,他走到主母面前,咳嗽了好几声,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要打死他吗?!”
  说这话的人中气不足,但是严厉的质问令人无法回避。主母看着他剧烈喘息,好半天不能平息,冷嘲道:“怎么,他还特意留了一手,找帮手来?”
  向来病弱,甚至是有些畏缩的四老爷抬头与她对视:“我只问你,他是你的孩子,你真的要打死他吗?!”

  ☆、罪欲爱(二)

  这句话宛如惊雷落在主母耳边。
  她被震得耳畔一阵阵嗡鸣,浑身的血液倒流,朝着头顶涌去。
  心头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愤怒,或者是恨意,化为了一句话。
  那句话就差一点,就在嘴边,只要一个契机,就会被她大声吼出来——
  他不是我的孩子!
  主母朝后退了半步,却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她一手扶住额头,脸色微微扭曲,猛地将鞭子砸在脚下。
  “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眼中几乎迸射出火花,指着门口。
  “尤其是你,给我滚出星北府!再让我看到你出现,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
  这句话,星北流知道是对他说的。他咬着牙站起身,旁边跟着进来的大执事连忙将衣服递了过去。
  四老爷的脸色逐渐暗淡,越发显现出灰败,但他踟蹰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长姐,下个月我会将茕儿的母亲接回星北府,立为正妻。”
  但主母似乎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她不说话,四老爷偏头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大执事连忙上前搀扶着,星北流三两下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祖祠。
  背后的伤碰到算不上柔软的衣料,疼痛放大了数倍,星北流强迫自己在头晕目眩中往外走去,冷汗涔涔。
  走到门口时,他终于有些走不动,双腿沉重得几乎拖不动。星北流扶着门框,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孤寂的身影笼罩在淡淡的烛火中,离他越来越远了。
  或许他们从未靠近过。
  ·
  出了祖祠后,星北流便向四老爷道别:“四舅,我先走了。”
  四老爷咳嗽了好几声,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眉头一皱:“你身上有伤,先给你处理一下……”
  “不要紧,大统领要来接我,我回去处理就是。”星北流神色淡淡的,要不是脸色太过于难看,完全叫人看不出来他才受过严厉的鞭责。
  大执事也在旁边道:“是啊四老爷,大公子身上有伤,还是先离开星北府为好……之前主母说过那些话,万一再留在这里出了什么差池……”
  四老爷皱着眉思考主母说的那些话。以他对主母的了解,知道这话绝对是言出必行的。
  “那好……你先回去吧。”
  星北流点点头:“请四舅替我向阿茕道一声谢,让她不用为我担心。”
  四老爷久卧病榻,一般不会离开自己院子,这次危急来得这么及时,他猜测多半是星北茕派人跟着来了,一看到有情况没办法才去请四老爷。
  虽然说四老爷在星北府说不上什么话,但是星北府是属国家族,最重视面子,暗地里再有多么无法和解,明面上还是要显得和气大方的。
  四老爷叹了声气:“你不知道,当时茕丫头吓得都哭了,一股劲喊着要我去救你。但我来得还是有些迟了……”
  “不,多谢四舅来得及时。”星北流行了个礼,“今日不大方便,来日再来看望您。”
  四老爷忧心忡忡,看着他点了点头。
  大执事送着星北流出了星北府。
  已经是下午了,长光差不多该从宫里回来。星北府外停着大统领府里的马车,通体漆黑的骏马低着头,有些急促地蹬着蹄子。
  星北流走过去,让大执事回去了。马车上出来了一个人,不过不是长光。
  寒千从马车上下来,神色带着几分局促:“大人,您终于出来了。”
  “嗯。”星北流点点头。
  寒千看着他脸色有些难看,脸上还有几道抓伤,以为他在星北府又是受了什么委屈,咋咋呼呼起来:“大人!您这是怎么伤的……”
  “没事,不小心弄的,不必担心。”星北流摆了摆手,侧头往马车上看去。
  难道说,他出来得有些晚了,长光又在闹脾气不肯下来?
  寒千见星北流在看马车,连忙道:“对了大人,方才小公子派人传话来说,江国公留他到去府里吃顿饭,好像要说说话,就来不及来接您,所以我就来了……”
  江国公?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他给长光说清楚了身世的事情,长光还没有好好和江国公谈一谈,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他垂下眼,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想了想道:“好吧,我们先回去。长光肯和江国公好好说一说话,这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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