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被万人迷穿了![快穿](51)
沈漠摇头轻叹,眼里却是纵容。他也坐了下来, 似乎是想让他看得容易一些。
看着看着, 谈衣敛了笑容,眉宇间漫上忧色, “小师兄, 你被刺了那么多剑, 修为大损, 我可真担心你什么时候运气不好,被仇家找上门,一不小心就被打死了。”
沈漠道,“生死有命,修行之事亦无须强求。”
谈衣叹了口气,低头闷闷不乐地拔地上的草叶,直把它们摧残得凹凸不平,不成样子。他说道,“不行,我得给你打造一把绝世好剑,未出鞘就让人闻风丧胆。这样,谁也不敢再找你的麻烦。”
他重复咀嚼了“闻风丧胆”四字,似是觉得此语甚妙,抬头嘻嘻一笑,影子都没有的剑马上连名字都有了。
“既然要闻风丧胆,那这把剑就叫作‘乘风’好了,好不好听!”
沈漠看着他的笑脸,眼睛眨也不眨,好像永远也看不腻。半晌,他轻声道,“都好。”
时已黄昏,淡淡斜阳穿过柳梢,谈衣的笑容晕在暖黄的光中,似乎快要消失。沈漠慌忙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刹那间,他的胸口像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满满都是惶然与无措。这时,他忽然听到几声溢满喜气的笑声,伴随扑棱棱的水声。
他回头望去,只见谈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跃到水中,裤脚挽起至膝盖往上,两截白皙的小腿在水下若隐若现。他双手高举,笑道,“哈哈,抓到一条大鱼!”
“小师兄,晚上吃鱼咯!”谈衣冲他招呼,眉宇间神采飞扬,似乎天边的明日都比不过他。
“嗯,吃鱼。”沈漠点点头,也忘了自己从不吃肉食,很快地伸手去接谈衣递过来的手,像是生怕迟了一步。
眼看那只手就要交到他手中,所有的一切却忽然悄然淡去。
笑声随风远去,一抹红衣化为血水,慢慢染红了他整片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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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桃花零落满地,沈漠从梦中惊醒,身旁案上放有两柄剑,剑身分别刻有“云澜”、“乘风”二字。
他的怀中是一具已经冰冷的身体。
谈衣躺在他的怀里,紧闭着眼,已经永远睡着了。
三个月了。沈漠紧紧搂住谈衣,整整三个月,谈衣死去,已经三个月了,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他还能再醒过来。
他本以为灭门之痛已经是这世间最不能承受之苦,可是谈衣死了,他又感觉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锥心刺骨。
亲眼目睹苍岚山被屠,他恨不能立刻手刃仇人;谈衣死了,他却感觉到肝肠尽断,甚至连仇也忘了,只想……与他一同死去。
没有了他,这世间对他来说,再无生趣。
三个月以来,他每天都回想着与谈衣在一起的记忆。
第一次见面之时,他只觉得这世间竟有如此轻浮放荡之人,不知羞耻,也毫不检点,实乃天下修士之耻。第二次见面,他的行为变本加厉,竟然在他沐浴之时闯入,令他十分难堪。
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忍不住慢慢对他在意起来,控制不住地想他,既盼望他出现,又害怕他出现……
在他面前,他从来就控制不好自己。
他想起谈衣喜欢哼唱的一首曲子,从前他总觉得风尘之气过重,如今他才发现,曲中的每一句,都声声入骨。
谈衣不在了,世间纵然还有千种万种风情,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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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早晨,空气中尚且还带几分冬日未散的寒凉。
掌柜打开木门,眼看天色黯淡,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做这种生意,做什么还要起得这么早。整条大街冷冷清清,半点都不像会有生意上门的样子。
掌柜正兀自打盹,忽然听得几声叩叩的敲击声。他顿时醒了,心中惊骇,抬头一看,撞见一片惨白,更加吓个半死,差点以为自己白日见鬼。
不过是人是鬼,总归还是能够分得清楚。掌柜使劲眨几下眼,终于看清面前的人其实是个青年人,还是位相貌堂堂,长得十分英俊的青年人,周身一派清绝正气。
只是……掌柜忍不住咋舌。来他这里的人,一身缟素实属常见,满头白发也不在少数,年轻者有之,年老者有之,都不奇怪,可是单单就没有像今天这样的。
“小兄弟,”掌柜上上下下看着面前的人,“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头发全白了?”
来人没有说话,满脸淡漠之色,看不出是悲是喜。
掌柜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多嘴了,连忙干咳两声,“客官要买什么?”
又是很久的沉寂。
掌柜等了又等,差点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听到这位白发青年缓缓开口说道,“一副棺木。”
他的声音干哑艰涩,说话时还微微颤抖,不知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还是撕心裂肺地哭了十天半个月。
掌柜听得此人声音,就不再说多余的话,也没有介绍什么棺材防雨防火防虫咬,什么棺材保尸身千年不腐,径自挑了一副最好的出来。
青年付钱付得很爽快,只是要拿起棺木之时,手上却像是有千斤重似的,半天抬不起来。
掌柜正想去帮忙,却见那青年很快就一鼓作气拿起棺木,脚步沉稳地离去,只是那看似挺直的背影,却怎么看都像透着一股股萧索与苍凉。
掌柜站着看了许久,摇头叹了叹气,转身关上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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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峰上,一副打开的棺木旁边,沈漠抱着谈衣,呆呆地站着,一身缟素被风吹得寥落。
上山之时,尚是晨光熹微,如今却已是晚霞满山。火红的云霞照在落霞峰上,说不出的瑰丽与梦幻。
已经三个月了,他该让谈衣入土为安了。沈漠看着怀中的人,俯下身要把他放入棺中。
谈衣的身体早就被清洗过,身上的衣服也是极干净的,他面色甚至还有些红润,闭着眼睛也只像是睡着了一样,似乎随时都能原地跳起,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和他说今晚吃什么,或者谁家又发生了什么样离奇的新鲜事。
沈漠越想,心中越是悲戚。明明已经决定要让谈衣下葬,临到要放开手,却是怎么都舍不得,怎么都不能把他从手中放下,放入那冰冷干硬的棺木之中。
但是,他最终还是放下了。他跪在棺边,看着晚霞照在谈衣脸上,把他照得更加富有生气。
几声不明的鸟雀吱吱叫起,沈漠忽然捧起谈衣的脸,急切地说道,“洛阳城内牡丹花开了,谈衣,我们一起去看,可好?”
他把眼睛睁得很大,期盼能看到那双眼睛再度张开。其实牡丹花怎么会在三月里开,只是他想到谈衣最喜欢牡丹花,每年五月一到,就会拉着他紧赶慢赶地去看,一路品评不停,各种品种如数家珍。
偶尔心血来潮时,他还会高价抱走一盆,虽然每次总养不过三个月。
沈漠是第一次说谎,可是他什么都顾不得了,颤抖的双手托着谈衣的脸,却只能感受到冰凉的温度,谈衣真的不会醒来了,永远都不会了。
一滴泪从眼中滚落,滴在谈衣的脸上,谈衣依然是那个样子,一分不变。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漠慢慢地站起来,雪白的发丝垂落胸前,他的眼睛还看着谈衣,看他的眉,看他的眼,看他的唇……看一眼,少一眼。
厚重棺盖躺在一边,他用双手抬起,重重压在上面。
棺盖慢慢往上推,紫黑色檀香木遮住了谈衣的腿,又往上把他安详交叠的双手覆没,直到那张俊逸熟悉的脸。
沈漠的手抓着棺盖,用力到几乎要在上面按出几个深深的指印。这一合上,谈衣就真的永永远远地离开他了。他再不能听到他笑吟吟的说话声,再不能看到他漫不着调的微笑。
小院之中,青石板上还留有他练剑时刻下的剑痕;今年冬天的寒气留得太久,院里桃花也还没开……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仍未做成,你怎么舍得离开?
沈漠闭了闭眼,终于用力将棺盖推上。厚重一声闷响,谈衣被关在了里面,他却重重趴在棺木之上,久久不能起来,紫檀木上湿了一片。
第64章 修真文39
洛明轩一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从他记事开始,好像所有人都避他不及, 包括他的亲生爹娘。
七岁那年,那个女人来到他的房间里, 为他梳头穿衣,与他一起吃早饭。他又高兴又紧张,简直紧张过了头,连粥都不小心撒了出来。
那时, 他以为好不容易来看他的娘亲又要嫌弃他了。但是, 她却只是从怀里掏出手帕, 替他擦擦嘴角,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一刻,他真是受宠若惊,以为爹娘终于接纳他了。
可是他错了, 短暂的温暖过后是彻底的抛弃。凶兽林中的七天七夜,他没日没夜地逃跑,几乎没有合过眼。他想不明白, 他们有七个孩子,他也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他们却唯独对他这么残忍。
逃出凶兽林后, 他开始流浪。一开始, 他谨记书上的教诲, 不偷不抢, 也绝不放下自己的尊严去乞讨。他心智早熟, 很小就已经记得事。他知道那些穷凶恶极之人一开始也可能只是从小偷小摸开始,然后才一步一步地堕落,终究无可挽回。
可是七岁小儿的意志始终还是耐不过饥寒交迫的苦楚。在最难捱的时候,他想到他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又何必讲那么多礼义廉耻?流浪之时,他也见过不少人前君子人后小人的“德高望重之人”。可见所谓君子之风,不过也就是扮给他人看看罢了。那些写下“君子十德”的人,未必就不是这样的伪君子。
洛家是百年修仙世家,在普通人前多么伟光明亮、正气浩然,却还不是将一名手无寸铁的七岁孩童丢弃于凶兽林中。
抛开洛家的枷锁,洛明轩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肚子饿了就去偷,偷不着抢,抢也抢不到,再换条街乞讨。
他再也不觉得抢劫偷窃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人要活下来,就必须不断地争抢偷窃,只是各人争抢的方式各异,程度也不尽相同而已。一日三餐,肉食野味,哪一样不是靠抢夺无辜生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