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回到1993(47)
夏天只好眼巴巴望着一桌子海鲜被人鲸吞蚕食,丝毫没自己的份儿,不过高建峰吃的也不多,大多时候都在照看他和高志远,清汤面味道一般,但这是高同学特意点给他的,他假装比蛏子更鲜美,一股脑全吃下去了。
回到房间,夏天先洗了个澡,吃了点感冒药,然后继续在床上抹鼻涕,高志远安安静静在一边看书,高建峰打开他的背包,掏了件干净衣服也进了浴室。
夏天顺势扫了眼那只敞开的包,装的基本都是衣服,还有几袋小零食,刚才的脏衣服也被胡乱塞了进去,合着是不分吃的、用的,干净、脏的,全都混着装。再看那些衣服,没有一件是好好叠的。
他联想起了高同学的课桌桌洞,看来是一以贯之的乱七八糟。
不过带了那么多件衣裳,够穿好几天了,就是和他回白马村应该也足够,大不了帮他洗洗也没什么……夏天想,什么时候问问他,到底要不要跟自己走一趟?
高建峰冲凉速度很快,一出来看见夏天鼻子底下被擦得通红,正想说什么,却听见走廊里一拨人大喊大叫着,“游夜泳去了,高建峰你快着点。”
这群精力充沛的家伙,高建峰打开房门,“别嚷嚷了,就来。”
他回身,看看床上那两位,对夏天说:“你先好好歇着吧,一会早点睡,我带钥匙自己开门。”
也只能这样了,夏天一百个不情愿,无奈鼻子痒得恨不得想翻过来挠挠,等高建峰走了,他顿感百无聊赖,眼睛酸酸胀胀看不进去书,打开电视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反倒是旁边喘气的那小人,半天过去简直安静如鸡。
高志远捧了一本非常厚的书,很久才翻一页,像是看得特别认真,逐字逐句在推敲研究。
“你看什么呢?”夏天有点好奇。
高志远把书立起来,那封面上写着:神秘的星相。
我天,那是什么?夏天肃然奇起敬了一秒:“是讲天文的,还是讲占星星座的?”
“嗯,都有吧。”高志远回答,“夏天哥,你是几月份出生的?”
是要开启算命模式了吗?夏天笑了下:“本月28号,我是狮子座的。”
高志远点点头,却没按常理接下去介绍狮子座,反倒说:“我是双鱼,建峰是水瓶。”
高建峰的生日是2月2,夏天知道,最初听说的时候还笑这个日子好2,当然了,建峰同学人可是一点都不2。
“我不喜欢我的星座,”高志远又说,“太情绪化,太多愁善感了,我在尽量避免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夏天眨眨眼,一时没接上话,心想这孩子一定是翻译书看多了,画风也太文诌诌了。
“那水瓶座呢,怎么样?”他试图把话题引向自己关注的那个人。
高志远:“水瓶座都是外星人。”
夏天讶异:“什么?”
高志远拿开书,转头看着他:“是的,他们有种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冷静,会积极参与世事,但内心是冷漠抽离的,思维跳跃,不太重视一般人在乎的那些欲望,更重视精神层面的交流和沟通。”
夏天听得一愣一愣,这一长串话似乎得消化一下,不过他捕捉到了精神沟通四个字,所以高建峰更在意精神上的契合么?
有点文艺了,其实在他看来,身体也是非常重要的嘛……
“这些未必准,每个个体都不一样,每个人也都是矛盾的。”夏天说,“我觉得你哥就挺热情,一点都不冷漠。”
高志远隔着厚厚镜片看他,表情明显不以为然:“他也许没那么典型,但是水瓶座独有的一种特性,在他身上是非常明显的。”
夏天颇感兴趣:“什么呢?”
“利他主义。”高志远回答。
夏天这回真愣了一下,这词很醍醐灌顶,充分概括总结了高建峰那种于细微处不动声色照顾人的特点,比他能想到的都精准。
多好的品格啊,他点头笑笑:“还真是,看他照顾你就知道,照顾得多细致,我很少看见这样的哥哥,现在大多数人都是独生子女,像他这样的不多见了。”
高志远点头:“是的,可你不觉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吗?”
倒……也是啊,这个论调让夏天有点不爽:“他是大哥当习惯了吧,不耐烦的时候也挺多,他好像特别不能忍受别人啰嗦,很多人都觉得他不好接近,肯定还是有脾气的。”
高志远似乎笑了下:“他其实没什么脾气,虽然谈不上让人如沐春风,但也没什么坏脾气。”
夏天想了想:“不能吧,听说他从小到大没少打架。”
高志远即刻以一种纠正他的口吻回答:“是没少打,但全都是为别人出头,没有一次是为他自己打的。”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可能只是因为没人敢惹他,夏天知道自己潜意识里,就是很想证明高建峰没有小高说的那么“博爱”。
“他打架应该挺狠的吧?”
“非常狠。”高志远笃定地点着头,“他打架是跟我爸学的,老高当侦察兵的全部格斗技能都真传给了他。”
听上去很带感,夏天脸上挂着笑,畅想了一会儿:“所以他和你爸,其实挺像的。”
“没错,可他不喜欢老高,所以在极力避免成为老高那样的人,我爸对人对事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就一定要反着来,包括对我的耐心程度,还有有求必应。”高志远说到这儿,忽然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但我觉得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殊途同归,不是表面看上去那种像,而是骨子里的,从本质上做出一样的选择。”
好一番云里雾里的判断,夏天没忖度明白此中深意,只觉得这小孩有点不得了,似乎是要成精!
“那也还好,你爸那么酷,像他也挺好。”夏天词穷,自己简直快被一小学生给比下去了,“不管怎么说,利他主义总归是很不错的品质,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高志远耸了耸肩:“见仁见智吧。好比他对王宁,你知道的吧,他不是感情用事的去补偿,而是非常理智清醒的做着他认为应该做的补偿,这就……让人没招了。”
夏天再一次词穷,感觉这天聊不下去了,他也不是没质疑过高建峰对杜洁一家的态度有些过,但了解了曾经的故事,再换位思考,他明白自己做不到,于是更加佩服高建峰敢于面对,且能坚持这么多年。
这就是吸引吧,虽不能之,心向往之,他自认不过是个信奉利己主义、时常还会狭隘偏激的人,所以本能的,才会被高建峰这样的人吸引。
这么想想,他心里慢慢地溢出了一点点甜丝丝的味道,他喜欢的人,比他自己要纯粹高尚。
恰在此时,门口有钥匙转动的声响,高尚的人飞快去而复返,一进来就扔给夏天一盒药。
“抗过敏的。”高建峰说,“我觉得你不是感冒,先试试吧,看半小时后能不能有效。”
说着他去倒水,从暖瓶里倒了一半热的,又搀了一半晾好的凉白开,递给夏天。
“你刚去买药了?不是要夜泳么?”夏天问。
高建峰抿着唇,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说:“都趴窝了,集体闹肚子呢,估计是吃海鲜吃的,这一帮土鳖。”
“那你没事吧?”夏天看着他。
高建峰摇摇头:“我天生肠胃好,吃的也不多。”
夏天嗯了一声,喝下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鼻涕似乎减缓分泌了。高志远的生物钟开始到点提醒,刷了牙钻进被子,他说:“二位晚安吧,我先睡了。”
小人精活方才活像个学究,这会儿摘下眼镜,立刻恢复了小孩子的面貌。
小孩子睡觉,两个“大人”也就不说话了,高建峰去厕所散了两根烟,磨蹭了好一会,出来看见台灯底下的红鼻头依然精神矍铄,他坐在行军床上轻声问:“还不困吗?”
“不困,”夏天不想就这么睡了,“外面凉快吗?”
“挺凉快的,微风,浪不大。”高建峰看着他说,“我觉得你好多了。”
夏天点头说是:“肯定是过敏,头不疼身上也不疼,没有其他症状,现在吃药就没事了,想不想出去吹吹海风?”
高建峰打量着他,像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半晌站起身:“走吧。”
海滩上的人都散了,夜晚的大海漆黑一片,看上去有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两个人在沙滩上席地坐下,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感受海风细细吹拂着脸,柔和的像是爱人轻抚面颊。
高建峰坐了一会儿,仰面躺了下去,头枕着胳膊,阖上了眼,“你什么时候回家?”
夏天:“走的时候路过西京,你们下车,我直接往下走就能到镇上。”
“我陪你去吧,让他们把小高带回去就行。”高建峰说。
夏天有点惊讶:“你真去?”
“是啊,看看广阔天地,认识认识农作物。”高建峰低低地笑着:“省得你老挤兑我,说我是少爷。”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夏天此刻眼里全是笑,“条件可不怎么样。”
“没事,”高建峰不在意地说,“我这人刨个坑就能睡。”
那倒是,想起他包里的那份凌乱,夏天相信这个说法不假。
“买票你就不用管了。”高建峰又说,“回头再算钱。”
夏天说好,撑着双臂看着远方。
“那些船是什么,还挺大个的。”
“战舰吧,渔民晚上一般不出海。”
说完这句,彼此间良久都无话,夏天转头看着他,不确定他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假寐,直到轻柔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他才确定高建峰是真睡着了。
昨晚就没休息好,累了还陪自己来海边吹风,这又是利他主义在作祟?高建峰其实也会对人说“不”吧,他搜肠刮肚了老半天,找到几个例子可循,好像方才觉得有点安心。
他端详着高建峰,这人睡着的时候有不同寻常的温和安静,其实除了轮廓鲜明,高建峰五官都非常清秀,鼻子是长得最好的,挺拔中还带了点秀美,应该是像妈妈吧。如果认真算,高建峰也该算是没妈的孩子,难得却那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
鼻子里突然有股酸酸的味道,说不清也道不明,他突然很想抱一下这个醒时酷帅,安睡时温柔好看的少年,把他这一刻的样子牢牢记在脑子里。
不如发个矫情的誓言吧,他心底蓦地涌上一股既执着又汹涌的情感,对着苍穹大海,漫天星斗——这些比他渺小而短暂的生命漫长许多,漫长到几乎亘古长存,沧海桑田、白云苍狗的见证者们,许下一个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