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轻大而有神的漂亮眼睛瞪着他,贺砚寒就心软地一塌糊涂。
虽然当时在医院里放话,说被自己再抓回去后果有多严重,但他其实一直没对言轻做过更过分的举动,该收拾的人该怕他的东西在都不敢在他面前站着,隔着一扇门甚至都不敢动弹,只有言轻在他面前活蹦乱跳地骂他,还让他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检讨,脸色不好还得继续检讨,把审判权都交到言轻手里。
“不骗你,下次你就朝这儿打。”贺砚寒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还帮你一起骂他,什么人啊真是,不打不长记性。”
“……”言轻没忍住嘴角一弯,又被他死命压下去,装着严肃道:“你是贺三岁吗?像不像话?”
贺砚寒:“嗯嗯,我不像话。”
表面上像是和好了,但言轻知道,两人间横亘的巨大问题一直都存在,从言轻的角度来看,两人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
他只会想方设法逃离既定的命运,变成普通人,彻底从这段阴影般的往事中走出。
大中午时间,已经快接近一点了,但言轻感觉不到饥饿。
现在他除了还有呼吸和心跳,其他已经和鬼没什么区别
“对了。”言轻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你买来的早饭,是真的早饭吗?”
“你能吃。”贺砚寒帮他把头上的树叶拂去,近距离感受着他的心跳,“是新鲜祭品,吃不坏肚子。”
言轻顿时没了胃口。
本来觉得还挺好吃,想再买一次,一听到是祭品他就歇了心思。
太阳照地言轻晃眼,他发现鬼是真的不怕阳光,贺砚寒看起来比他还精神,言轻失去了最后一丝干饭的念头。
贺砚寒见他郁郁寡欢,提议道:“我知道学校里有一处地方有很多猫。”
言轻精神起来,猫,什么猫,哪里有猫可以撸?
“要去看看吗?”
有猫的地方是一处寂静的图书馆背面,草地在学校围墙处戛然而止,几块塑料棚在墙脚搭着,一堆布料围在一起,就是校园流浪猫的聚集场所。
大猫们拉帮结派地不知道出门去哪里了,留下几个走路歪歪斜斜的小猫。
小猫看到了贺砚寒,竖着毛冲他哈气,动物比人要敏感太多,贺砚寒身上的气息已经让它十分不适。它熟悉的人类味道并不是这样。
但是言轻对它们伸出手后,它们又会放松很多,熟悉气味就能蹭手了,言轻受宠若惊。
可惜没有食物给它们,言轻只能白女票,一边忍受着内心的谴责,一边摸摸它们。
“原来我这么招动物喜欢啊。”言轻装模作样,瞅着旁边那个被排挤的异类。
贺砚寒也只能装作很痛心的样子:“原来只有我不配,我被排挤了。”
“真可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招猫喜欢。”
他的高傲已尽数体现了。贺砚寒看着面前的人,意有所指:“大概是因为物以类聚,同类群分吧。”
言轻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人心情差就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心情好就容易说话,会夸人,言轻则会矜持地夸人,对贺砚寒说:“其实你眼光还是挺好的,性格也好。”
贺砚寒坐直了身体,直勾勾盯着蹲在地上的言轻,看着他用后脑勺对着自己说话。
“没什么大的缺点。”言轻摸了摸手里的小猫,感觉到了目光刺在自己背上,赶紧把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以前肯定有很多老师同学喜欢你,你比我优秀。”
“那你喜欢我吗?”
“我是个自私的人。”他立刻夸大其词,“我只喜欢自己。”
贺砚寒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没有了那种放松的模样,寸步不离地跟在言轻身边,像在盯梢一样。
言轻找不到机会脱离贺砚寒身边,如果不从他视线里离开,他就没办法独自去校门口,而且时间定在晚上十二点,这也太久了。
郁卒的他跑回宿舍睡大觉,还把贺砚寒从床上掀下去,他并不是真的想睡着,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怎么办。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中间他依旧失去了一段时间意识,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贺砚寒正撑在他正上方,眼睛里是言轻看不懂的,心惊动魄的郁色,屋内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这是你想看到的?”贺砚寒低下头来,嘴唇几乎碰上他,攥着他手腕的手劲也很大,攥得他生疼。
言轻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一句话。
“你真是太狠心了。”身边大火熊熊,贺砚寒一边侵入他的唇舌,一边说话,“先给我一点甜头,然后一脚踢开我。”
言轻等他亲完,才在大脑最后快缺氧前,抖着嗓子说:“贺砚寒,我们打个赌吧。”
贺砚寒撑起上半身,静静地看着他。
“你好好想一想自己是谁。”言轻咳嗽两声,伸出一根食指,快速道:“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想一想自己到底是谁,这段时期我会逃跑,你走不出这个宿舍门。”
贺砚寒说过言出必随,不知道他这番话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聊胜于无。
贺砚寒眼神闪了闪,短暂地有些愣怔。
“不是现在的身份。”言轻深吸一口气,紧张道:“是你从来没想过的一个真相。”
贺砚寒皱着眉,慢慢直起身。
言轻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生疑,但半信半疑,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
“好。”他轻声道,“一分钟,你跑吧。”
“别让我抓到你。”
言轻心一松,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既然答应了,贺砚寒就不再拦他,言轻几乎是跳着下了床,他无法思考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贺砚寒为什么又突然那么生气,但他在出门的时候,看见了旁边床上坐着的人。
段丞原本垂着头,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见他下来后冲他笑了笑。
上一把火是我烧的,这一把火还是我放的。
没有什么比火更能燃尽一切,包括他自己。
贺砚寒冷眼看着他,手一用力,一节焦木被掰了下来,段丞被火焰包裹着,只剩下一个火光中的影子,正在无声大笑。
“你烧不死我。”贺砚寒嘴角扬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你也困不住我多久。”
另一边言轻却是冷汗涔涔,一分钟还是太少了,他甚至刚刚离开宿舍楼,就过去了四十多秒。
只剩下十几秒他根本跑不到校门口,可能路上就会被贺砚寒追上。
这时候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惊呼:“上面着火了!”
此时言轻已经离开了宿舍楼,远远地回头看去,一间房间的玻璃窗里还能看见燃烧的大火。
火舌还没有窜出来,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睡觉的、熬夜的学生都涌了出来,宿舍楼下很快聚集了许多人,都在紧张地观望。
言轻心一横,换了个方向,不再往校门口跑。
而是选择了一堵更偏僻,但更近的围墙。他打算直接翻墙出去。
今天下午他才去过,不远处已经清晰可见,猫窝棚在月光下影影幢幢围墙也不高,言轻手心出了点汗,低头一看手表,已经超过一分钟了。
跑的太急促,言轻已经有好几次喘不上气。等他抓着老树干爬到围墙上方的时候,一阵微冷的夜风吹来,星星在头顶闪烁,他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喉咙骤然失声。
高处微冷的气息,伴随着一阵送葬的哀乐,从围墙外蜿蜒的小路传来。
幢幢鬼影里,似乎有一队敲锣打鼓的送葬队经过。
言轻不管不顾,给自己鼓了鼓劲,直接从围墙上跳下去。
这一跳,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落在地上,因为下落的时候闭着眼睛,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坐在了硬物上,因为造成的冲击力还矮了矮。
等他颤抖着眼皮睁开,才心惊胆战地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棺材上。在他跳下来的一瞬间,送葬队就出现在他的正下方,周围抬棺的唱哀乐的都是纸扎店里常见的纸人和纸马,颜色艳丽,眼睛黑的白的分明,惨白的脸上两坨腮红,看着他就像看见了新鲜玩意儿,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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