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他抬步走近,屈指敲了敲案板,低声道:“出来,我想起件事情。”
阿瑟闻声抬头,刚刚张口,又在他的示意下压低嗓音:“什么啊,哥?”
江质眠转身:“出来和你讲。”
他们的手掌都被软银磨得发黑,两个人去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了手,阿瑟讲究地把指缝也一点点搓净,边问。
“要和我说什么事?”
江质眠站在一旁,惊奇地望着他:“你真不知道我叫你出来干什么?”
阿瑟直起身,与他对视着笑了:“我哪知道,我长在你肚子里啊?”
江质眠甩了甩手,见他双掌也滴着水,又从兜里拿出纸巾,手指上的水珠沾湿了休闲裤的布料。
他今天的穿着和阿瑟是同一个色系,都是浅色调,垂感很强烈的宽松休闲裤把江影帝的腿衬得分外长。上身纯色的白T,没像阿瑟那样露肉,却因刚刚在火房的工作随汗水紧挨身躯,一道道勾勒出胸膛腰腹的曲线。发力后充血的胳膊肌肉分外明显,散发着吸引人上来依靠的男性荷尔蒙。
“擦擦。”
他这样抬手把纸巾一递,手腕有青筋隆起:“我们再不出来,涵成要哭了。”
阿瑟接过,才反应过来似的,迟钝地发出一声:“啊。”
江质眠挑眉:“你怎么回事儿?”
“我都没留意,真的。”阿瑟说:“满心满眼完成任务呢。”
江质眠顺口:“这么认真,是有要送的人吗?”
阿瑟无所谓道:“没有啊,我自己戴。”
没等江质眠继续问,他扭头一笑,睁着清清亮亮的眼睛道:“但你不是说要看吗?”
问话顿在了江质眠口中。
又是这样,在他无所预料的那刻抛来一记直球。说真诚像是十分真诚,暧昧过粉丝对正主,又与男性间的引诱存在一步之遥。
不够赤裸,太朦胧了。江质眠已许久没接触过这种拉扯,分不清自己是否自作多情。
下一秒,阿瑟果然又是全然无辜的样子,问他。
“哥,你呢。做了手串是要送谁吗?”
其实没有要送的人,江质眠很早不在这类节目上用真心,但他注视阿瑟,说。
“嗯,送人。”
阿瑟的表情不变,很自然的:“不会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位老朋友吧?”
江质眠笑了笑:“是的,其实也是我的伴侣。”
前,伴侣。
拜托,不是说离婚冷静期吗?伴侣两个字说的怎么这么顺嘴啊?
阿瑟的演技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能和影帝同台飚戏,金马怎么也欠他一个提名。
他的眼皮微微垂下,视线掠过江质眠的无名指——那有长期戴婚戒留下的痕迹,只是下午为了更好地进行任务,对方把它摘下了——从肺腑往上熊熊燃烧的怒火硬生生摁在喉口,不让火星冒出来,引爆这片空间。
“哇。”阿瑟居然做出了个货真价实的揶揄表情:“我可有听说过,模范夫夫嘛!”
江质眠的眼神在他脸上停驻片刻,微笑着摇了摇头,既不承认也没反驳。
他们在外面聊这么些时间,算是中途休息,再进门涵成终于过了卡着他许久的塑型步骤,正在喝水。
于是场地轮换,涵成喝完一抹嘴巴,长舒口气,跟他们打招呼说要去外面透透风就进了院子。
廖老榜也累了,拖了张椅子在他们正对面坐下,语言指导他们接下来的步骤,必要时候才站起来手把手教。
从下午两点开始干到五点半,期间石兰跑进来和他们玩了会儿,还用一小块原料轻易塑出了只薄片兔子,看得涵成眼睛都红了。
除了活泼的石兰,结束后大家都感到辛苦,介于他们的吊脚楼里仓库已然空空,晚饭就在廖老榜家吃。
当然不能白吃白喝师傅的,所以饭得他们自己做。
阿瑟积极主动地承担了切菜任务,进厨房拿刀。生姜端正摆在台面上,他一刀下去姜好好的,指侧立竿见影地多了道口子。
涵成一脸颓丧地洗着菜呢,忽然身边凑了个人。也许是澡洗的勤,干一下午活,汗味竟没能掩盖住阿瑟身上那种沐浴露混合着护肤品的特别的香气。
只觉得暖烘烘的,涵成抬头,见到阿瑟睫毛低垂,像挂了两小把海藻。眼神是忍痛的,唇角却留着笑。
“先让我冲冲。”
视线这才落到他指尖,涵成看见大颗大颗的血珠红腥腥地滴到水槽里。
“我的妈啊!”一瞬间什么都忘了,他几乎跳起来:“你快冲冲,刀切到了吗?深不深?”
这动静引来江质眠的注目:“怎么了?”
阿瑟:“没事。”
涵成:“瑟哥切到手了!”
同时开口,截然相反的话,江质眠阔步上前。视野里涵成满脸焦急,阿瑟则安静地把手指放在水流下,侧脸平和得近乎柔顺,傍晚斜阳被玻璃过滤落到他脸上,映出了一小片暖色调的黄昏。
江质眠抬手把水关了,阿瑟的伤口不再流血,被浸泡发白。
仔细一看,其实是很短的刀口,稍微有些深。江质眠拍雨林追逐战的时候踩空从陡坡上摔下来过,一路滚到坡底被尖锐的断枝扎穿大腿,连夜送去医院急救。连涵成也曾在排练时掉下升降台,砸断过一根肋骨。
但这会儿,江质眠不容置疑地让他去边上待着,叫石兰帮他找创口贴。
阿瑟听话地被石兰领走了,少一个人做饭,涵成居然也没异议。
反而担心地嘟囔:“瑟哥这是弹吉他的手啊……”
江质眠眉心皱起。
后来江质眠和涵成两个人凑合出一顿晚饭,没做什么大菜,五个人每人一碗面。用酱油做汤底,配料是香菇、青菜和鸡蛋,鸡蛋是煎的,只有廖老榜和石兰的碗里有。
廖老榜坐上桌,看起来是满意的。不是多舍不得几个鸡蛋,只是久违的体会到这份热闹的孝顺——他妻子离世,儿子与儿媳也逝去几年了。
老师傅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睛,因伤感而沉默,闷头吃面。
没注意到小孙女探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把自己的煎蛋夹开一半,分到了阿瑟的碗里。
面对江质眠和涵成的注视,小姑娘不舍得再分剩下的半个鸡蛋,也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
阿瑟轻轻笑了声,凑近说小秘密似的,对石兰说了谢谢。
石兰脸红了,觉得他是青草味的,可是不苦,还有些甜。也许是大雪过后的草地,勃发旺盛不死,等春日白雪化成糖霜,挂在叶片上。
涵成忍不住对阿瑟竖起了拇指。
不过最后,江质眠和涵成还是吃到了鸡蛋。阿瑟很快吃完自己这碗面,说是去消食,回来手上就端了装着两个鸡蛋的碗。
他没马上进门,等廖老榜下桌了才过去,一人给分了一个鸡蛋。
江质眠马上去看他的手,左食指上贴了创口贴,没多的伤口。这才心平气和问:“哪来的?”
“不告诉你。”阿瑟摸着石兰的脑袋笑笑,想了想,又改口:“晚上再跟你说。”
第16章
阿瑟那两个煎蛋是卖唱换来的。
他给邻居大姐唱了两首歌,人家进厨房给他煎了俩鸡蛋。
“所以吧,我想给你也唱一唱。”阿瑟躺在床上,侧对着江质眠说。
“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江质眠也侧躺着,看着他的脸。
“哥不是失眠吗,我知道的。”阿瑟唇角扬起,自夸道:“我的歌很助眠哦。”
“涵成不是说你是唱摇滚的?”江质眠揭穿他。
“那我也有不摇滚的歌啊,上回去村里哼的民谣就是。”阿瑟反驳。
江质眠想起对方说那首民谣是从自己这得到的灵感,其实算是写给他,不由静默下来。
阿瑟大约是想起了同一件事,弯了弯钩子似的眼尾,轻声说:“还没有写完。”
江质眠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唱吧,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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