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95)

　　K一头的汗水，拧着眉头，看着左右的模样。

　　心中也是着急。

　　他一刀切得很狠，直接都能看见里面的骨头。

　　他把左右的手腕放到了床头，然后手中的刀一转成了倒握，飞快的顺着手腕处的血管一挑。血管被他精确的划开一条口。

　　血液奔涌而出。

　　K将血全部淋到了他的伤处。

　　他从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所以究竟能不能行，他真的不知道。

　　可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等到手腕的伤口都愈合了，他才重新捧起他几乎完全断裂的那只胳膊。

　　K抿着的嘴唇抖动了几下……左右疼出了多少汗，他也惊出了多少汗。

　　内疚吗……不知道。

　　现在心头的感觉，是什么，真的不懂。

　　从没有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感觉，段惊鸿说的从来都是对的……本该如此。

　　可是……

　　自己为什么要伤害左右呢……

　　K从未有过违抗段惊鸿的心思，所以他从来没有察觉到过这里面有着什么不对劲。他好像是理所应当的听从他的指挥和命令。

　　可是现在他才觉得，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你哭了吗？”左右本想用轻松一点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可是声音出口之后，却异常的虚弱和沙哑。

　　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听到左右的声音之后，K立马摇了摇头。

　　他捧着左右的断臂，他不知道这手会不会好，不知道自己的血还能不能起到作用。

　　左右没有怪他。

　　从最开始到现在，一丁点都没有怪他。

　　为什么。

　　“我……”他开口说出了一个我字，却无法接下去。

　　要怎么解释，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左右明白，他并没有过要伤他的心。

　　“我知道。”

　　左右将话接了过去。

　　他说他知道。

　　就和上一次一样，他是知道的，他都懂。

　　K低头，将头抵在了他的身旁。

　　为什么不怪他呢，他都没有道歉，可是他就原谅自己了。他就说，他知道了。

　　左右也想安慰安慰他，可是他现在真的太疼了，能说两句话已经是不容易了。

　　左右不知道不想听他道歉和解释，这是他习惯了。

　　在家里他是大哥，要谦让弟妹，理解他们的调皮。

　　在父母面前他是优秀的儿子，只有一直的优秀才能回应父母的期待。

　　在众人面前他是天纵奇才，一生风调雨顺，所以他即便是遇到一些挫折，众人也都认为他理所应该的要选择原谅，接受。

　　他习惯了。

　　所以，他总是能用很多的理由，去告诉自己。

　　是有原因的，一定是有原因。

　　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只是有点疼……罢了。

 

第135章 曼顿特森 131

　　然后，他的父母会说。

　　我的儿子，真懂事。

　　他的弟弟妹妹会说。

　　哥哥最好的。

　　他的朋友同事会说。

　　优秀的人果然什么都是优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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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得好吗？

　　哈哈哈，不知道啊，可是，疼是最真实的。

　　他冰冷的视线，刺得自己好疼。

　　他轻易折断了的骨头，好疼。

　　他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因为他拥有比别人更多的天赋，他得更加的努力。

　　他想要他的家人，一直幸福，做他们最喜欢的儿子和哥哥。

　　他也想守护那唯一理解他的，朋友。

　　所以，左右来到了这里。

　　这是他该做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正确的。

　　他不该迷茫，大白分明是自己的敌人，他不该把一切都寄托到他的身上去。

　　早在好久，好久以前，他就明白了。

　　他，不能靠别人。

　　这样做，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的。

　　可是，左右突然发现，他对大白……对他，有了那么多的期待。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可是在那间漆黑的屋子里，无尽的时间里他突然的明白。自己早已经把他算做了，己方战力了。

　　早已经以为他是自己人了。

　　所以，才会被他伤的那么猝不及防。

　　这只手，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大白，不，我总是忘记，你叫……K？”

　　K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摇了摇头。

　　K不是，不是名字，只是个，代号……不算名字，不是吗……

　　也许是血液起了作用，左右渐渐感觉他的手有了知觉。

　　说实话，房间里都是血腥味，左右的血，大白的血，沾得到处是。这样的环境一点都不舒服。

　　左右的心绪乱了。

　　K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做实验的那个年纪，太小，在实验室呆的比较多的他。根本不那么清楚人情冷暖。

　　或许和左右所想一样，比起一个人类，他更像是一个，机器。

　　他甚至没有办法跟他保证一句，以后，不会再让他受伤。

　　他只是个实验体，他的寿命是多久谁都不知道。

　　他时常失控，有时候能记住期间的事情，有时候却一点也没有印象。

　　他到底算个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真的像个智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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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记忆的最初端开始，他世界就是黑红交织的。

　　K是KJ-001批次的实验体，也就是第一批。

　　那时候的药物只能算是半成品，虽然也在动物身上试验过，但是人体和动物终究是有差异的。

　　所以并不能算是成品。

　　他就是最初期间进行实验的一批。

　　那时候的他好像还有一个名字，可是没人在乎他的名字是什么，所以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也都忘记了。

　　那时候的K，还只有七岁。

　　是实验体中偏小的。

　　为什么会参与那批实验，他不知道。

　　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唯独清晰的，只有第一支药剂灌入体内之后，血管几乎爆开的疼痛。

　　初期的实验室狭小异常，他们二十几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部都关在一起。

　　像垃圾一样堆挤在狭小的笼子里。

　　浅蓝色的药剂，看着异常的漂亮，注射在了人体内，却成了催命的毒药。

　　直到现在，他都还能清晰的记得。

　　前面还安慰他。

　　不要害怕，他们会活下去的阿姨。

　　一根一根的青筋爆出，痛苦的哀嚎着救命，不断的用她尖锐的指甲在自己身上扣挖。

　　从一开始浑身青紫，到最后浑身浮出青紫色的斑点……

　　皮肉被她自己抓的血肉模糊……破碎的皮肤下……血管根根颤动着，仿佛有虫子要从中钻出来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的呼叫声，从救救我……变成了，杀了我……杀死我吧……

　　这样的转变，他很清楚。

　　是因为无穷无尽的折磨。

　　一直到血管无法承受的破裂开来,狭小的空间内，流淌的是一条血色河流。

　　大部分的人死的时候都没有闭眼。

　　比他更小的也有，甚至还有婴儿。

　　他们的实验实在是齐全极了。

　　从婴儿到老人，不同国家，不同地域，黑发白发金发……各种各样的……

　　然后，他们，都死了。

　　那一批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同样也是浑身长满了紫青色斑点，可是他不敢去挠。

　　他强行的忍着。

　　监牢外面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有人坐在外面下棋喝茶，有人拿着摄像机录像，有人做着记录。

　　仿佛那不是一片炼狱。

　　他们对眼前的血海。

　　对婴儿的哭泣，对所有人的呼救视若无睹。

　　从那一刻开始，K，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只是一个实验体。

　　他在那间狭小的牢笼里，关了整整两天，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