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夫夫(126)

　　“有请新娘！”

　　这震耳欲聋的一声有请，打断了婆孙俩的对话。

　　灯光来时，兰驰阳咧嘴笑着抬起了手臂, 兰嬢笑着挽起他的手臂, 小扇子立在面前, 兰驰阳先迈步，轻轻带着奶奶, 他说：“你高高兴兴的，怎么着都有我在……”

　　兰嬢没说话，单瞄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傻孩子，就那么一眼之后，眼泪起来，他的样子便模糊了，兰嬢想：“总之我家阳阳就是小时候赛宝玉长大了帅过梁朝伟……”

　　#

　　《故宫的记忆》这首曲子里最为波澜壮阔的那一段被渐渐放大，盖过整个会场的所有的嘈杂。站在音控师旁边的谢燎原，远远看着追光灯里一路走来的兰驰阳和奶奶，觉得那么好……

　　谢燎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兰嬢的时候，她怕自己找不到地方，电话里约定在看守所登记处碰头，声音爽朗着说那地方你们熟悉，而自己老实说还没有去过锦城看守所做业务，兰嬢在电话里笑得更爽朗了，说那我带你认认门儿……

　　从那一通电话起，谢燎原就觉得这个嬢嬢这么热心又干脆，一定是个非常好相处的房东。她帮忙把上门招揽生意却乱要价的装修游击队骂走，她说吃什么外卖上楼来吃我做的饭菜，她带着自己和楼上楼下的同行相熟，她跟左邻右舍说这个小谢最实诚有事儿你们尽管来找他……她还说她有个孙子，最不听话了，气得她心口疼，可她又说这个孙子是天底下最知心可爱的，气人归气人，待她是全没二话的。

　　现在，她挽着那天底下最知心可爱的孙子的手，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初心相待的人。谢燎原想她的满心满眼里应该只有欢喜。

　　从那第一通打给兰嬢的电话开始到今天，谢燎原知道“天底下最知心可爱”这样的词儿放在兰驰阳身上，是可以的、是合适的、是最好不过的……

　　他们相挽着走过长长的红毯，走上那个精致的小舞台，谢燎原的目光一路追随，看到兰驰阳一转身时眼角闪着泪光，谢燎原想笑话他却感觉到自己眼角好像也有些湿润，不由得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再抬头时看见兰驰阳已经大大方方用司仪递过来的纸擦了擦眼泪，把奶奶的手交到了夏叔的手里。

　　在兰驰阳的策划里，年轻人怎么结婚，奶奶和夏叔就怎么结婚，喝交杯酒有、交换戒指有、豪华婚礼蛋糕有、扔花球有，管他什么中西合璧、乱七八糟、不伦不类，只要奶奶说要的就要叫奶奶舒服。

　　手机闪了闪，谢燎原低头一看，霞姐和九哥分别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都是说夏叔那两个儿子来了。谢燎原望向入口，婚庆的人已经迎接上去，带着那两家人往最前排的主宾席去。

　　#

　　和着宾客们的叫好声兰驰阳拍着手，看着奶奶和夏叔两人各自从礼宾小姐手里端起了交杯酒，余光里瞥见谢燎原从舞台前低头绕过，走向了主宾席第二桌……顺着看过去，主宾席第二桌预留的位子上，夏家大哥和二哥两口子终于到了，还带着各自的孩子，兰驰阳皱眉头，不着痕迹的从舞台上下去。

　　#

　　“大哥、二哥真是贵人事忙……”谢燎原往这两家人中间一站，笑着先开口，“没在门口接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了。”

　　“你这人真是阴魂不散，法院里打官司是你就算了，今天结婚你怎么还在？”大哥说完极端不高兴地抽出烟来，看着谢燎原的表情要多烦有多烦。

　　二嫂嫂冷笑一声说：“大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呵呵，早说了叫你们不要来……”

　　“我们不来你来，天晓得你那个七窍玲珑心里想的是什么，待会儿聪明反被聪明误又把我们家连累了……”大嫂说完了狠狠剜了二嫂嫂一眼。

　　“哎哟，我可真担不起。七窍玲珑心我可没长，我看谢律师应该长了。”二嫂嫂给坐在自家腿上的儿子抱紧了，“豆豆，来，这个叔叔咱们以后得叫哥哥了，爷爷可喜欢这个哥哥了，豆豆要是再不加把劲儿，爷爷就把豆豆忘记了……”

　　“瞎说什么呢你，没头没脑地乱教孩子……”

　　谢燎原听了二嫂、大哥这对话，想着大哥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笑着说：“二嫂嫂您要这样说……也没错。”

　　没想到谢燎原爽爽快快就认了，二嫂嫂准备好的回话一下子没地儿使，只能干瞪眼。

　　“这样，这儿吵，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说一说。大家开诚布公的、坦坦荡荡的……”谢燎原把大哥、二哥夫妇看了一遍，接着说：“把想说的、想要的都谈好……”

　　“你是老几？你说了算吗？”大哥不屑，“我们不想跟你说，我们只想跟老爷子说。”

　　“刚才二嫂嫂不是说了么？”谢燎原笑着讲，“我这儿能做主。”

　　“她说的话，我们可不敢信，这么些年我么可没少被她坑，指不定你和她还是一伙儿的呢……”

　　“嫂子你这话可别乱说，我和他一伙儿连自己也坑？”二嫂嫂气死，推一把二哥，二哥瞅一眼谢燎原道：“你们这些律师都是骗子，别来这套，我哥说得对，我们就找老爷子……”

　　“你边上去，这没你说话的份儿。”大嫂说着站起身来，声音也大。同一桌和相邻桌的宾客都想看向这边来。

　　“有我说话的份儿吗？”兰驰阳笑盈盈带着两个读中学模样的男女生过来，假笑着对大嫂说完这句后，跟身后的两个说：“夏天、夏欢把弟弟、妹妹带着玩儿去。”

　　“欢欢姐姐……”豆豆一伸手就要跟着夏欢走。那边大哥的女儿手上拿着手机正在玩儿，这边夏天把自己的平板递上去，也带着走了。

　　兰驰阳看着四个娃娃走了，回过头来，脸上假笑也没了，“以后要闹事儿，别带着孩子。我把后顾之忧给你们解决了，说吧，要怎么着？”

　　“好好谈……可以好好谈的。”谢燎原不打算放弃这个解决方案，雅间茶室已经准备好了。

　　“不行，兰驰阳你们真是好手段啊，接连招儿的算计我们家，嘿，我家老头子还甘之如饴……”大哥也站了起来，嗓门亮堂，台上的话筒声音差点儿没盖住。

　　司仪小伙子被兰驰阳“培训”过了，这时候对着音控师傅抬抬手，背景音乐瞬间就没有了，对，就是没有了。

　　司仪小伙子把话筒递给新娘子，还指了指主宾席那边。新娘子兰嬢看了看那边的人，接过话筒笑着说：“夏志文、夏志武，来都来了，上来说吧……话筒给你们。”说完把话筒递向台下方向等他们来接的样子。

　　大哥夏志文动了一步，谢燎原伸手拦住他，“大哥，可以不用走这步的……”

　　夏志文推开谢燎原的手，深深看了一眼夏志武，没看到他跟上来，冷笑一声便从舞台侧边的阶梯上走了上去。

　　夏志武被老婆紧紧拽着，被大哥那一声冷笑刺激地不行，回过头来瞪着二嫂要骂她。

　　大嫂说：“二弟，到这步田地了还想捡掉下树的果子吃？恐怕没这么好的事儿了……”

　　夏志武一把推开二嫂，紧着几步跟了上台去，二嫂的鞋跟高，被夏志武这么一推差点儿倒，兰驰阳给她扶住了。

　　大嫂看二嫂难得这样狼狈，得意一笑，自己也走上前台去。

　　“给你让路……”兰驰阳瞧见二嫂站好了，双手松开，一点儿不在乎的样子。

　　二嫂气死了，一气被这两个死同性恋狐狸算计，二气台上那三个不长脑子，气得难受，干脆一屁股坐下来，盯着兰驰阳说：“阳阳，别做绝了呀……”

　　“二嫂嫂，做绝的是你们……”兰驰阳指着台上的那几个，“我家谢燎原来说了好话的，不是吗？”

　　“我只有一个人，我也劝不住啊，你二哥从小没脑子跟着大哥转，你知道的……要做绝也别把我们家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