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找工作都会误入歧途(119)

　　青年面上如今的表情不是羞赧，也不是甜蜜，而是带着一点错愕的茫然。

　　五条悟皱眉，轻声关心：“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意外，原来你说的好吃的牛舌居然是这里。”神山透抬头，他的目光穿过夜间的薄雾，落在了远方的一串灯牌上。

　　为了避免突然出现带来的不必要麻烦，五条悟的落点是精心挑选的幽暗小巷内。

　　这儿并不属于主干街道，因此没有高大的市政路灯，只有附近居民为了方便认路放在家门口的小小夜灯。

　　而随着二人走出之前的小巷，改变的风向带来了他熟悉的味道。

　　那是深深刻入他大脑深处的香味，无论过去多久，都会顺着气味分子将过往的记忆带回。

　　在他六岁那年，为了修养身体来到这座农业城市时，那浸润了空气抹去他不安的甜蜜的米香、夜色降临时混杂着炭火味和酱料味的肉香、每到夏日大量收获的毛豆碾碎后做成各种料理时，整座城市充盈着的清甜毛豆泥香便逐渐填满了他的记忆。

　　其实也不需要他通过嗅觉辨认，只要抬起头，神山透就能看到不远处店家为了招揽客人特地布下的广告灯箱。

　　【激赞！牛舌炭烧利久】【Zunda茶寮·毛豆泥时令发售中】【稻穗·水芹锅】还有在夜色中依然显眼的橙色大字——SENDAI STATION.

　　原来这里就是日本东北地区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仙台站。

　　这里居然就是今天五条悟出差的地点，而也正是这次出差让五条悟随手买的手信给他种了草，以至于在晚上将他带到了这里。

　　“透？”五条悟微微皱眉，“你不喜欢这里吗？那我们换个地方。”

　　“不，不用。”神山透摇了摇头，不由自主收了下交握的手，沉思片刻后忽然冲他一笑：“你想要带我去吃的是哪家？”

　　五条悟说出了个名字，而他的恋人则毫不犹豫拒绝了那家店铺，随后他带着恋人转了几步，熟练得绕过了人来车往的车站正门，去了它的背面。

　　不像被修建得更加商业化的中心商业地区，车站的背面就如同是凝滞了这块土地的时间一般，一切都显得非常古朴破旧，但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度。

　　而神山透选择的店铺都不算是小店，而是一个路边摊，所有的食客或是举着纸盒在路边大快朵颐，或是坐在塑料凳子上。

　　他们有的西装笔挺，有的穿着制服，三三两两聚成一团，在昏暗的路灯下和美食分享着今天的心情。

　　“这位老板其实是你选择的那家店的老掌厨。”神山透拉着五条悟加入了排队的队列之中：“那家店本身就是从街边摊做起的，所以老先生在将家业交给二代目之后，就在这儿开了一个小摊。”

　　五条悟闻言眨了眨眼，兴致勃勃地问：“这么有趣的吗？那不是在和店铺抢生意？”

　　“不会。”神山透笑着摇摇头：“毕竟街边摊烟气大，大部分有消费力的人群都不会选择这里。”

　　日本大部分企业的工作都会要求身着西装，普通的西装也就算了，昂贵的西服可经不起频繁的清洗，就算是喷洒去味喷雾也会损伤面料。

　　所以更多的职场精英都会选择去没有烟熏火燎味道的珍贵店铺用食，唯有刚步入职场的新人和学生才会选择这儿。

　　“虽然烟有点大，但是老板对火候的把控更到位，而且也更加便宜，我念书时候经常来吃。”

　　“对了，忘了和你说了。”神山透微笑侧首：“欢迎来到我的家乡，悟君。”

　　五条悟一愣，他的眼眸不由瞠大。

　　他是看过神山透的履历的，其中可没有写仙台一个字。

　　等等，那份履历难道也做了假？不对，如果造假的话他也参加不了簿记考试，所以是半真半假？那会不会还有别的部分也是虚假的？

　　比如说年龄什么的……

　　五条悟上上下下打量起了一身休闲装，摘了眼镜染了头发后看起来青春活泼的男朋友，表情渐渐微妙。

　　神山透没有注意到他猛然间变化的眼神，他忽然吸了一口气，在烟火气息之中粲然一笑：“对了，我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去高专……”

　　“说过啊。”五条悟正在思考年龄的问题，一时没注意，一句话随口就说了，然后他猛然意识到了不妙，在神山透微微眯起的眼神中若无其事道：“不就是为了找个事少钱多还安静的地方备考吗？”

　　神山透定定看了五条悟片刻后，在少年渐渐渗出的冷汗中眯起了眼。

 

第79章

　　在少年人震颤的目光中, 神山透抬手抵住下颚，“说起来，我之前都没注意到, 以你的性格一直没问过我为什么带走天元这点就很奇怪，后来重逢之后, 你也没有问过一句甚尔和惠的问题。”

　　神山透抬眼，方才还如清泉般温润的眼眸此刻变得深沉起来，他似笑非笑开口：“你是要走流程直接说, 还是要我猜测一下？”

　　青年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我真的很敢猜哦。”

　　五条悟顿时汗如雨下。

　　怎么说呢，他其实是一个不太会说谎的人。

　　不是不会说，以五条悟的大脑, 只要他想，他可以将一个谎言说得天衣无缝。

　　但人类说谎无非就是两个目的, 一个是为了利益，无论是虚荣心的谎言还是另有目的的谎言, 都是因为有要得到的东西。

　　还有一个就是为了摆脱责任, 进行狡辩的谎言。

　　但五条悟不需要啊。

　　以他的出身他的能力, 他想要的东西有九成都是自己会蹦到他面前。

　　他的人生之路太过顺遂, 无论是力量、天赋、亲缘他一样都不缺。

　　就连各种书籍中歌颂的友情和爱情他现在也都有了——虽然后者现在正有点岌岌可危，可以说五条悟从出生到现在, 需要耗费心思获得的东西几乎没有。

　　这样的他自然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这一点他的老师夜蛾正道先生就非常有发言权。

　　同样是犯错, 别的学生会眼神乱飞, 会消极抵抗, 会沉默以对, 会转变话题, 唯有五条悟会理不直气也壮地说：要不这事就让它过去吧这种话。

　　每逢此刻, 夜蛾正道都会在奉上铁拳之余, 又感觉好气好笑，他有时候真的很想告诉他的学生，有些时候，极其偶然的情况下，还是可以说一些善意的谎言的。

　　比起对着来询问的管理人员送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或者是“哎呀，今天好累了，忽然不想对讨厌的人说话。”这种回答，谎言反而能让人得到幸福。

　　不过当时的夜蛾正道基于自己教师的身份没有说，于是这便直接导致了五条悟如今的苦恼。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变成小纸人这件事情不能说。

　　毕竟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不是故意变成这个模样，但是此时此刻五条悟用他那少得可怜的常识拿出来盘算了下自己穿着马甲时候做过的那些糟心事的时候……

　　之前觉得无所谓的情况，忽然就不敢说了。

　　曾经仗着小纸人的身份偷听过秘密、蹭过神山透的床、趁着伏黑甚尔没注意悄悄破坏把水倒在他床上……总之就是各种坏事都做过的五条悟不由自主心虚捂脸。

　　这让他怎么说出口？

　　他之前搞事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

　　初入小纸人身体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回去，能睡床他为什么要将就？

　　蹭浴室也是因为他一张纸特地去洗澡挺奇怪的，但是在神山透洗澡时候沾点水擦擦身体就很正常。

　　秘密也不是他要听的，他已经在那儿了，不听白不听不是？

　　避嫌？

　　大家都是男的，也不是不认识，加上当时他心中有郁气在，自然觉得没必要避嫌，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之前他那是大大咧咧，现在就是色欲熏心了。

　　而且还有一点。

　　如果小纸人的身份被曝光了，下次万一神山透又悄悄离开，他要怎么找人？

　　总之，于情于理都不能说，起码不能在现在，这个神山透要和他坦诚相见的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