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伊万心烦意乱。
差不多是时候了。他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惊恐的侍应生拉住他的黑色羊绒大衣:
“等等先生……!别去,洗手间里有一个歹徒,他有枪!可能还吸毒了……!快走,我们报了警,交给警方来处理。”
伊万瞥了一眼那个年轻男孩:
“放手。”
侍应生像是被电击一样,惶恐地放开眼前高大得如同黑影一般的男人。他退后两步,像是躲开在森林中意外遭遇的野兽一般,小心翼翼地远离这个让他感到害怕的存在。
周围鸦雀无声,没人敢吱声,也没人敢上前阻拦那个神情冷酷的男人……罕见的紫眼睛冷得像冰。
“真听话。”
伊万嫌弃地拍了拍刚刚被人类拽过的袖口,走进了洗手间……皮鞋声在瓷砖地面清冷地响起。
“耀?”
嘀嗒嘀嗒。
洗手池的水滴声响个不停。
洗手间的白炽灯发出诡异的嗡嗡声。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冷白色光线笼罩在头顶,伊万低头看自己的影子……黑压压一片,犹如巨大的机械。
狭小的空间安静得出奇,外面还在播放《图兰朵》,音乐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伊万听到手表秒针转动的声音,两枚手表,一模一样的走表声。
咔咔咔,咔咔咔。
“呜……呜……啊呜……”从最里面的隔间,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像一个孩子。
伊万走过去,门敞开着。王耀就坐在那里抽泣,疼得蜷缩起身体,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面的瓷砖上。
地面上落着一枚针管,是空的。
“啊……啊……”
王耀在哭,甚至拿枪抵着胸口,仿佛是想打爆自己的肺,彻底结束这一切。
他哭泣着,疼得忍不住用头一下下地撞击着墙壁,深深地吞下一大口空气,又像是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更加痛苦地扬起脖颈。他湿透了,汗水与眼泪把那张漂亮的脸蛋弄得一片潮湿。
王耀咳嗽了几下,俯身捂住嘴巴,泪滴又掉在膝头。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看上去像湿透的黑色大丽花。
“哈…啊……”
王耀在哭,像个伤心的孩子那样捂着嘴哭。
伊万站在那里,影子遮住整个狭窄的隔间,他果然看到了自己之前就期待的场景……漂亮的红宝石,裂开的棱面闪耀着血色,这个肮脏狭小的窄间,令人心醉的痛苦,开着的红色的花。
就像他喜爱的八音盒。
“耀……”
但是,伊万没有感到想象中那种开心。
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
伊万不知道。他明明应该很享受才对……但是现在他没感到多少乐趣……或者说,他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怪怪的。伊万觉得这要怪罪于那个提前拆开了他的礼物盒的人类,败坏了他的兴致。
伊万面无表情,只是沉默地望着王耀。
“……”
“呜、呜……呼……”
或许没人见过这个样子的王耀……痛不欲生的王耀,脆弱得掉眼泪的王耀。星星只是在天空中独自燃烧而已。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伊万抱住王耀,抚摸那因汗水而湿透的后脑勺,感到那个金属硬块就抵在自己和王耀的胸口……是枪。
魔王俯身,将那个痛苦的孩子拥进自己的黑暗里。
“伊万……好疼……我好疼……”被轻柔地抱到怀里,王耀一下子没忍住,搂着伊万的脖子哭泣。
“好孩子。”
伊万感到那瘦削的身躯在自己怀中颤抖,呼吸与泪水就蹭在胸口,暖暖的,像是一只小猫。
“呜……”
耀又忍住了,咬着嘴唇,拼命把哀求的声音吞下去。伊万亲了一下他汗津津的额头,问道:
“药呢?”
“呜……不想要那样……不……”
“你装药的袋子呢?”
“呜呜……不要……走开,伊万……让我一个人待着……呜……我想一个人待着……一个人……”
王耀又用头撞墙了,两只脚不安分地在地上乱蹬,不小心踢了伊万的小腿。他仰头哭,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眼泪都要流干了。
“……”
伊万一手扶住耀的脑袋,不让他撞墙,另一手在王耀的口袋里摸索了两下……有一个管状的硬块。伊万把那东西掏出来,是一只黑色的布袋。
止痛药的袋子。
伊万打开口袋,发现里面的药瓶已经空了,口服的止痛药吃完了。但是还剩下两枚针管注射的杜冷丁。
他看了一下掉在地上的针管。大概是王耀尝试注射止痛剂,但又出于某种想法而放弃了,把针管扔在一边。
“耀,你不想打针吗?”
“滚开……滚开!呜呜……让我一个人……别管我……滚……伊万,对不起……对不起……让我一个人待着……”
“耀,我们必须打针,不然你不会好受的。”
“求你了,咳咳……让我一个人待着呜呜……不……不要注射……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
“好孩子,很快就好了,我帮你打针。”
“不要……呜呜……别碰我!”
“猫猫,别动。”
“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不要注射,滚开!啊!”
“好孩子,很快就好了。”
伊万抓住王耀的胳膊,以上半身的重量压制住王耀。以他的体重和力量,这轻而易举,就像抓住一只需要剪指甲的猫。王耀愤怒地大叫,声音继而又转为软软的抽泣,泪水弄湿了伊万的围巾。
伊万很娴熟地给王耀进行了肌肉注射,杜冷丁会让病人感觉轻松一些。手中的注射器缓缓推进,他平静地看着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注入王耀体内……
哭泣声就耳畔,白色顶灯嗡嗡闪烁。
伊万想起以前帮妈妈注射止痛剂的场景。
啊,那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可怜女人的脸,但他竟然还记得注射针剂的手法,还有那撕心裂肺的哀哭。
啊。
伊万垂下双眼,感到了一点茫然。
就像熊仔茫然地将爪子放在玻璃罐子上,又触摸不到罐子里面的东西……伊万大概知道,罐子里装的应该是人类能体会到的东西:悲伤、痛苦、懊悔或是别的什么。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会感受到的东西……
然而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小熊摸不到玻璃罐子里的东西,只能有点焦急地抱着玻璃罐子,嗅一嗅,晃一晃,翻来覆去地摆弄那个他没法理解的怪东西。
这感觉不太好。伊万蹙眉,决定让气氛稍微轻松一点: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伊万把用过的针管放好,把耀的身体左右摆弄了一下,换了一个能让病人舒服些的姿势。就像抱着玩具一样,伊万把耀抱在膝盖上,温柔地说了几句俄语,继续给耀轻声唱童谣: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王耀脸色苍白,紧紧闭着双眼,靠在伊万怀里。止痛剂正在他血液内流动,流向大脑。
“When the blazing sun is gone ~♪”
伊万轻轻哼唱着,脚也跟着打节拍,让王耀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肩膀。王耀咳嗽了几下,看上去呼吸明显舒缓了许多。药物正在逐渐生效。
伊万仰头,望着洗手间那闪烁的顶灯,就像望向小时候寂寥的冬夜星空。猎户座,就在那儿……他微笑着继续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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