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他的小骨头[西幻](82)

　　并且时下, 屋内的两位长辈都正目光专注地看着他。
　　他们在等待他给出一个回答。
　　他受到的通俗礼仪教育也不允许他继续缄默不言, 连个迟疑的开头都不说给师长们听。
　　“我认为……”艾伦微微一顿，迎着安东尼和纳古塔似乎都带了鼓励意味的目光，他决定还是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我认为神明有可能是存在的, 但并不敢确定这一点, 他真正存在与否，目前依旧是个缺乏有力证据的问题，没有办法断言说‘信’或‘不信’。”
　　“滑头。”安东尼听完，就在艾伦的手臂上打了一下，但不重。
　　他说：“你这话给自己留了太多余地，让自己还有很长一段退路可走。”
　　“而我的意见正好和你相反。”纳古塔声音沉静地接过了话，说，“没有办法立即回答‘信’或‘不信’，对神明存在的真实性抱有怀疑，实质上，从这份怀疑产生的一刻起，其实就已经算是站在‘不信’的队伍了。”
　　红发男人就被金棕发色的上级说得眼睛轻轻一眯，他仔细回顾了一遍纳古塔的提问，发现就“信不信”的关键来说，怀疑神明存在的艾伦确实是已一脚迈入了“不信”这边。
　　两位师长互相交换起眼色，艾伦自觉他第一个问题已经好好答完了，闭上嘴坐在一旁，静静观察起导师和校长的反应。
　　他也说不好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导师和校长莫名给他一种不真实感，让他觉得，他们好像正是在等着他表达出“不信”。
　　仿佛他回答说“不信”，才是正符合两位师长心意的答案。
　　——可是为什么？
　　纳古塔是奥斯蒙学院的现任校长，同时还兼任学院导师之首，有“大导师”之名，他对于元素术法的控制精准到举世罕见，在光明术法上也造诣颇深，艾维斯此番携神殿高层手书密信而来，就是为了请校长他老人家帮忙看看这是怎样一个情况，帮忙参谋一下应对方式，最好是还能移驾，亲自去神殿一趟，亲眼查看过圣物状况。
　　而至于导师安东尼，此人虽然行事颇有“大霸王”之风，丝毫不介意自己行事风格与温柔外形不符，仗着实力超群搞特殊，可他虽有些特立独行，却也还不至于“离经叛道”，总的来说，依旧是个生长在希欧多尔，小时候没准还被家人带着去神殿受过洗的正常人。
　　就是这样的两人，却依稀是在希望他们的学员不信神明，要对元素神的存在心存疑虑？
　　艾伦在这个念头滑入脑中的第一时间就为它吃了一惊，他尽量不让自己的疑问溢于言表……但好像还是被两位人精似的老师看了出来。
　　“不要担心。”安东尼和纳古塔开完“眼神短会”，一转头与似乎有点心事重重的学员对上视线，他只看了艾伦数秒，就冒出这么一句，并又抬手揉了把艾伦脑袋。
　　“我们确实希望你能对‘神’的存在心存怀疑。”这个红发男人毫不避讳地说。
　　艾伦这一回就真的没绷住表情，面上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吃惊。
　　“可……”
　　他张了张口，条件反射的想问“为什么”，但安东尼先一步做了个暂停手势，对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片刻他的变脸，然后扭头问纳古塔道：“话说回来，您提前做好隔音了吗？可别我话都大方放出去了，您告诉我多重隔音咒和反监听咒语还没铺上。”
　　“我可不会犯这种错误，放心吧安东尼。”纳古塔摇摇头，他再次轻轻敲敲桌面，在他身后，那原本是透明澄澈的落地大窗竟变了模样，玻璃开始逐渐变为一种雾蒙蒙的灰白色，很快就再看不见窗外风景。
　　好像也没过上两分钟，变得灰白的窗面上，继而开始投放起绝不属于奥斯蒙领空的景色。
　　窗外理应是黑夜，窗户里却是一个天气阴沉沉的白天。
　　艾伦看着那与奥斯蒙截然不同，却又似乎仍属于某所学院内部的景色半晌，陡然反应过来——那是艾尔柏塔学院！
　　“您……”艾伦难掩惊诧，视线在导师、校长及定格在艾尔柏塔学院某栋教学建筑的窗户上来回游走，期盼谁能给他一个解释——哪怕只是一个思考方向也好。
　　纳古塔再度与安东尼交换过视线，这一次，换他来开了这个口。
　　“因为说来话长，所以我们尽量长话短说。”这位真实年龄不详的“中年”校长道，他抬手隔空在窗户面前一挥，那窗户上的画面宛如能远程动作操控的幻灯片，随着他的挥手滑动切换起展示图像来。
　　那是一张张有关艾尔柏塔学院、多明尼克神乃至于卡尔比边境的图片。
　　“传说中，元素神统辖大地，将各色元素慷慨奉送给这片大地，并给予人们得以操控元素的力量，而光与暗相伴相生，为了制衡魔族与亡灵，神明留下他的宝器，让人类能够与暗生物分庭抗礼。”纳古塔看着艾伦，“可这个传说中实际上是存在问题的，它蒙骗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耳目，直至邻国的野心蓬勃发展到不可忽视，我们才意识到这传说里的漏洞。”
　　“邻国的野心”和“传说的漏洞”齐齐砸到艾伦头顶，他眼前的“窗幕”还恰好变换至一张疑似艾尔柏塔高层正与多明尼克神殿某高层接触的画面。
　　照理说，艾尔柏塔虽归属地与多明尼克神殿不同，可安其罗与希欧多尔既为友邻，又和睦共处多年，艾尔柏塔的高层人员与神殿高层互有来往，也绝非什么值得稀罕的事。
　　……但画面上的两人俱是神色严峻，甚至隐隐透出了如临大敌的味道，他们似乎正小心交接着某件重要物品，再结合上后方那似乎是卡尔比边境某处的背景，整幅画面当即耐人寻味起来，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与暗对应的是光，光本身与暗生物才该是一组对照，人类是夹在光暗之间的物种，既非神明，也非魔族亡灵，本该担任光暗阵营间的第三方……而在传说故事里，光的存在却是被弱化了，人类成了与暗对抗的主力军。“
　　“这片大陆上，想要找到一本有关魔族起源，或者亡灵列传的资料书籍并不难，奥斯蒙的图书馆里都能找到魔族及亡灵的发展编年史，布莱克学堂的老图书馆里，此类藏书想必更多，稍大一些的魔族及亡灵世家中还能找到家族族谱及建族历史——可你看，又有哪一本书籍，曾细致的讲述了神明们的踪迹。”
　　“与暗生物形成对照的并不是神明。”安东尼从他亲自推到艾伦面前的盘子里夹走一块松饼，他边说话，边满面嫌弃地盯着松饼上染了蜂蜜的部分看了好几眼，“……我们的先辈花了近两百年时光才确定，人类才是。”
　　话音未落，“咔擦”一声，松饼被极具技巧性地掰碎了。
　　红发男人满意地将没有蜂蜜的部分塞进嘴里，毫不惭愧地把“毒药”部分放回盘子边缘。
　　“那校长提到的‘邻国的野心’是指……”
　　好一会后，艰难接受完了两位长辈给予的信息，艾伦不太确定校长想传达的是否就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他无意的攥住了桌子边缘。
　　他又一次想起了伊莱。
　　“能意识到传说有问题，某些观念似乎从根本上就出现了误差的，当然不只有我们。”纳古塔平静地说，“只是有的人意识到了不对，只想着解开谜题，有的人意识到了不对，却是想要追求更强的力量，希望真的能站到与暗生物的先天力量相匹，近似于神的位置上。”
　　“多年以前，由于听说在这大陆的某处竟真有了一起人类通过元素置换实验，成功转换成亡灵且实力大增的事例，我们的某些‘老朋友’闻风而动，即刻行动起来，试图对其进行追捕。”
　　“不久前，安其罗爆出亡灵假扮人类潜伏学院多年的丑闻，有一部人的确是‘荣耀’的忠诚维护者，拒绝看到学院的声誉荣耀以任何形式被摸黑，因此怒不可遏……但还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把逃亡的孩子与当年没能成功追击到的目标结合了起来，因此穷追不舍，并在事后彻查他的档案和人际关系圈，希望能找到两人的确有关联的证据。”
　　“他们的‘造神’计划停滞了太久，需要一个活的样本辅助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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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上了十二点之前！


第103章
　　一阵不知道打哪吹来的妖风忽然掠进房间, 吹得烛台上的小火苗和摊开的书页一阵乱晃, 全凭房间主人颇具先见之明加的两道“恒亮咒”, 那烛台上貌似孱弱的小火苗才仅是瑟瑟发抖了一阵，好悬没有被妖风吹熄。
　　书页上却是没有“定页咒”加持的，它就那么摊开放在那里, 还邻近窗口, 妖风胡乱把它给翻了个遍，没什么要阅读的意思，仿佛只是逗弄, 末了还卷跑了人家一张书签。
　　伊莱被妖风制造出的一连串响动惊醒，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方形薄片状的东西打他眼前飞走了。
　　他甚至都还没看清那是什么, 却先无缘由的心里一慌，身体快于意识的行动起来，急急忙忙就要去追那东西。
　　只是四肢都好像随大脑一起打了个盹, 刚醒来时的身体协调性还不太够。
　　伊莱一撑桌面弹出座椅，尽了最大努力尽快行动起来, 可顺着妖风力量往前飞的“薄片”速度竟比他快, 他一面活动着不太灵光的腿脚一面追, 觉得自己好似一觉睡坡了，一直快要到房间门口，他伸出去的手指才堪堪要触碰到“薄片”边缘。
　　——快抓到了！
　　伊莱如此想着, 正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下一秒, 前方闭合着的房门毫无预兆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