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33)

　　“怎么了？”楚门一步三回头地问。

　　莉莉安也在看情况，ST404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是乔。”ST404飞快地为她解释了情况，脚步飞快地朝海边走，“不知哪里飘来的渔网缠住了他。”

　　岸边的智能人还在观望，楚门以为ST404要下海救人，但他匆匆召回了海岸边的所有的智能人，让楚门和莉莉安也赶快回去。

　　楚门一进大楼就要脱掉防护服，莉莉安为他拉下拉链时还勾住了他的头发。

　　额头上的汗流进了眼睛里，楚门眯起眼揉了揉，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越来越拥挤的大厅。

　　ST404跟着智能人一起进来，智能人们都还透过大门望着海的方向，楚门疑惑道：“不救他吗？”

　　“起风了。”ST404解释道，“比斯开湾的雷飑无法预测，任何季节都会突发，还是小心为上。”

　　楚门怔了下，看向外面的天空，的确，因为起风，云层被卷了过来，光线没有最开始那么强烈，海面卷起一个个白色的浪花，很快又归于平静。

　　也许会有危险，所以不去救，倒也没有错。

　　ST404看到楚门一脸的纠结，拍了拍他，笑道：“怎么？你舍不得一个机器？”

　　楚门抬头看他，“你……真的是智能人吗？”

　　ST404怔了下，收回手道：“怎么这么问？”

　　“博士告诉过我，模拟人类情绪之所以困难，是因为人类具有缺陷性，比如恐慌、纠结、自私、排他……模拟意味着制造缺陷，而这并不符合智能人的运行规律。”楚门和他拉开了些距离，不知为何，周围的智能人全都围了上来，以冰冷的目光审视他。

　　楚门心底发凉，对上ST404带着笑的脸，他努力保持着镇定，道：“如果你不是智能人，我只能说，你的情感模拟太成功了。”

　　ST494没有说话，始终以一种鼓励的笑让楚门继续说下去，楚门环顾了下四周，确信自己没有逃跑的可能，索性看着ST404，正色道：“所以，你是人类吗？”

　　“莉莉安，你没有和他讲吗？”ST404微笑着看向莉莉安。

　　莉莉安微低下头，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害怕。

　　“我可没说我是智能人。”ST404抬起胳膊，在空中平直划过，“莉莉安应该早些告诉你，他们都是你的同伴。”

 

第29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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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能人围成的圈不断缩小，将楚门牢牢包围起来。

　　楚门不断后退，直到无路可走，他迎上莉莉安的视线，惊愕道：“你……你也是人类？”

　　ST404拍了拍莉莉安的肩，扭头看向周围的智能人，“笑一笑，孩子们，这么严肃，会吓到他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包括莉莉安在内的所有智能人开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机械的笑声像是用刀尖剐蹭铁板，楚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ST404在笑声里走向楚门，也不管他的抗拒，伸手环住他的肩，道：“见到同类，你不开心吗？”

　　楚门开心不起来，他幻想过无数次，或许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还有人类幸存于世，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智能人又在一瞬间同时停住了笑，周遭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楚门在这片诡异的安静里，又起了一层绵密的汗。

　　“不要紧张，既然是同类，我们肯定不会伤害你。”ST404挥了挥手，智能人们让出了一条路，ST404搂着他的肩往前走，像什么手足情深的兄弟。

　　楚门挣脱开他的手，侧身抬腿踹向他的腹部，随着一声巨响，ST404撞在墙壁上，楚门迅速扼住他的脖子，恶狠狠道：“智能人最薄弱的地方，就在头和身体的连接处，你最好让你这些孩子退后点，不然我撕烂你的脖子。”

　　经过研究所的打斗，楚门可以确定，ST404在敏捷度和战斗力方面，比起博士要差太远，此时他完全可以赌一把。

　　ST404眯着眼打量他，不知怎么露出了一抹笑，“楚门，你这样的脾气，是从他那学的吗？”

　　楚门不为所动，冷冷问：“博士在哪？”

　　“我不是都说了他正在维修嘛。”ST404微皱了下眉，为楚门的固执感到头疼。

　　“我不信你的鬼话，带我去见他。”楚门威胁性地收紧了手指，指甲硬生生扎破了“皮肤”，隐约碰到冰凉的机械。

　　ST404仰了仰头，瞪了身后蠢蠢欲动的智能人一眼，继而对楚门道：“带你去见他可以，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楚门对眼前这个并不能确定是人还是机器的生物表现出极大的防备。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ST404似乎笃定了他会答应，不急不慢道，“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吧。”

　　楚门看了眼身后成群的智能人，一时间也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旦他真的毁了ST404，这些智能人也不会放过他。

　　“你说话算数。”楚门瞪了ST404一眼。

　　“当然。”ST404笑道。

　　ST404带着楚门上了楼梯，一群智能人浩浩荡荡地跟在他们身后，防备地盯着楚门。

　　“他们都是你研究出来的？”楚门皱着眉，努力忽视掉那些冰冷的视线。

　　“他们有他们的生命，我只是为他们提供一个躯壳而已。”ST404说着，上下打量着楚门，不知在想什么。

　　一行人在ST404的带领下，最终走到了顶楼，在一扇门前停下。

　　ST404看向楚门，“他就在里面，但我要提醒你，他说到底也只是个机器，我们才是你的同伴。”

　　“别废话。”楚门按下把手，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博士被关在一个圆柱形的透明容器里，双臂被吊起，缠在一堆电线里，上身赤裸着。整个容器发着微弱的红色光芒，一道更为明显的扫描光不断从头扫射到脚。

　　容器放置在房间的高台上，楚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台阶，用力拍了拍容器外壁，“博士！”

　　博士似乎被强行关机了，垂着头，眼睛紧闭，根本无法回应楚门。

　　楚门注意到他的胳膊上刻着一串字符，是数字和字母的组合—“DW16”。

　　“不是说他损坏了吗？”楚门转过身盯着ST404。

　　博士的身上没有任何损伤，显然这并不是所谓的维修。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楚门从台阶上下来，直视着ST404。

　　ST404的视线从一进来就放在博士身上，他目光里尽是欣赏，像是透过博士在看别人一般。

　　听到楚门的话，他才缓缓移开了视线，道：“楚门，我要你留下来。”

　　ST404朝身后的一众智能人指了指，露出骄傲的神色，道：“留在这里，成为他们的一员。”

　　“他们？”楚门冷笑了声，“你要将这些没有感情的机器称为人吗？”

　　“他们当然是人！”ST404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我尝试了那么多年，才完成这项伟大的实验，将人类的意识放置在机器里。楚门，这就是科技的伟大，它能让人类避免一切疾病，也能让人类达到永生。”

　　“那这些人的肉体呢？”楚门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些冰冷又麻木的智能人，他们连人的样子也没有，只是银白色的铁皮外壳，眼眶空洞。

　　“在你脚下。”ST404道，“比斯开湾的土地下，埋葬着他们无用的肉体，就是因为摆脱了肉体，他们才能在末日里诞生。”

　　ST404走到楚门面前，以锋利的姿态逼着楚门看向他，“楚门，你难道不想看见这片土地的生机吗？”

　　楚门想象不到，从前赤身裸体躲避在丛林里的智人是如何直起身，一步步将神的权柄举起。

　　更想象不到人群如潮汐，昼夜在楼宇里划分，所谓烟火气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机。

　　他后退了步，与面前这个“人”拉开了距离，道：“生机不是因为人类，而是因为生命。”

　　楚门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回到人群，可他找不到生机，他看到的只有被割裂的天，还有变成灰色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