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打工手册(217)

　　街道上张灯结彩，绚烂的礼花在漆黑的天穹上炸开, 众人争相奔走, 欢庆末日的结束。

　　气氛比新年还要热闹。

　　在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里, 林照鹤紧紧抱住了庄烙，刚才电视里那些残酷的画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莫名觉得眼前的庄烙看起来格外的脆弱。一会儿问庄烙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会儿问那傀儡受伤的时候庄烙会不会也感觉到什么。

　　庄烙当然知道林照鹤在想什么，那时候林照鹤变成那副模样, 他的心情比林照鹤还要痛苦, 所以此时面对林照鹤的关心, 并未觉得多余, 而是伸手反抱住了他的小狗，在林照鹤的脑袋上蹭蹭下巴，安抚道：“没事, 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吗？”林照鹤问。

　　“都过去了。”庄烙温声回答。

　　的确都过去了，神明的愿望实现，从那一天之后, 再也没有出现融合区。

　　杀死神明的凶手却也未曾找到，大家仿佛十分默契的忘记了那一晚曾经发生的事, 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宁。

　　狂欢了一夜的人们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大家终于可以再次尝试文字和画面的创造，无数的作品如同井喷般涌出, 人们将之称之为灾难后的文艺复兴, 数不胜数的二次元作品充斥着网络和人类的生活。

　　林照鹤以为，他们会将死掉的神明干干净净的忘记, 就像他从未来过那样。

　　却没有想到，民众里面要求警察找到凶手的呼声越发强烈。

　　当神明死去，狂热的憎恶者突然间变成了虔诚的信徒。

　　“再怎么样，我们现在能有这样的生活，都是靠他，他死了，好歹该找到凶手给他一个最起码的交代吧？”这样的声音开始出现，起初只是寥寥几句，没想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支持。

　　人们反观神明出现后的所作所为，事实上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有害于人类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占了块地修了个房子，除此之外，没有害任何人的性命。

　　也就是长得丑了一点，素质差了一点，可是即便如此，也罪不至死吧？

　　人们突然开始爱他。

　　“找到凶手，把杀死神明的凶手找出来——”

　　“他们不是还有什么弑神协会吗？应该把那个协会的人名单全部公布出来！”

　　“得了吧，你自己看看你的帖子，你当时还想参加呢，这会儿就翻脸了？”

　　“别站在道德的最高地了，说要杀的是你们，说要找到凶手的也是你们，真让人恶心。”

　　“造神，杀神，说杀神不好，好事坏事全都给你们做了。”

　　“恶心死了！”

　　林照鹤最近没上班了，他打算重新捡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写小说，写之前随便网上冲浪了一下，没想到大家吵的这么激烈，顿时心情无比复杂。

　　当时骂神明的那些言论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这短短几天时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称之为英雄的噬神者，这会儿成了在逃逃犯，神明则摇身一变，成了个可怜的受害者，只是因为长得丑一点，就被人类排挤厌恶。

　　林照鹤心想，你们能那么喜欢他，还不是因为他死了，要是他再顶着地中海啤酒肚在你们面前绕上一圈，你们的爱还能坚持几秒钟。

　　杀掉神明的地方，这会儿摆满了鲜花和各式各样的祭品，林照鹤甚至奇迹般的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充气娃娃，十分无语，看来大家对神明的印象有点偏见呀……

　　凶手是不可能找到了，弑神协会里面的那些人林照鹤都见过，个个都是厉害人物，上面的人也是在故意放水，巴不得神明赶紧死于各种意外，这场谋杀是各方势力周旋后的结果，他们连替罪羊都懒得推一个出来，直接就说目前没有任何凶手的线索，欢迎广大市民举报。

　　大家骂声更凶。

　　庄烙则对此非常满意，他可不想因为亲手干掉了自己而惹上奇奇怪怪的麻烦。

　　“你说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林照鹤都想不明白了，“开始天天叫着要杀，真杀了吧，又不高兴了。”

　　庄烙说：“不奇怪嘛，当年你那么乖，不也有人想杀了你。”

　　林照鹤说：“啊？我都那样了，还有人想宰我？”

　　“可不是。”庄烙道。

　　当年林照鹤作为一个人类造出来的毫无社会经验的神明，几乎是将自己身心全都奉献了出去，可是这样又有什么好结果呢，当被人类的欲望摧毁变成一个许愿的机器，却有人想要毁灭他说他才是灾难的根源。

　　是啊，只要把神杀掉，他就不会帮人实现愿望。

　　无论在哪里，人类都会展露出惊人的恶意，庄烙可不会惯着这群人，他直接以交付电费为由，让住在林照鹤家里的AI收集了一大堆自相矛盾，转瞬变脸的言论挂在网络上，取了个贴子标题就叫做《人类啊，你的名字叫善变》，把那些开始叫嚣着要干掉神，后来又催着抓凶手的人全部公开处刑，打码是不可能打码的，当初怎么骂别人，现在就怎么挨骂。

　　而他则在在网上发帖浇油，快快乐乐的推波助澜，林照鹤对于庄烙的爱好十分不解，说看到这些言论不会很生气吗？他脾气这么好，有时候都看着来气。

　　庄烙压根无所谓，说小鹤不气不气，你小说准备发哪里啊？要不发我的网站吧，保证每次都给你最好的榜单。

　　林照鹤都傻了，什么你的网站。

　　“这不是眼看着保险公司没生意了，得另寻出处。”庄烙不愧是资本家，在赚钱方面的商业嗅觉是一流的，林照鹤的小说还没起头，他的公司先开上了，林照鹤点进网站，看见一个醒目的小说标题——《我和神明谈恋爱的那些年》。

　　这标题太重口味了，林照鹤忍不住扭头看向庄烙：“这作者这都下得去手？”

　　庄烙忍不住勾勾嘴角。

　　最好的神，是死掉的神，大家对于他的滤镜一下子厚了几百米，那粗鲁的举动成了真性情，模样也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清秀一挂，林照鹤心想人类啊人类，你们真是颜性恋，要是庄烙真的顶着自己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可能就算是杀人放火了，都有粉丝替他洗白。

　　这些奇奇怪怪的变化，把林照鹤都整无语了，他问庄烙，当年要是把他宰掉了，世界会不会变得更美好。

　　庄烙叹着气，说林照鹤实在有些天真，记忆里的情况比林照鹤想象的复杂太多，林照鹤每一个愿望都会实现，而实现愿望也是有顺序的，比如A希望自己是全国最富有的人，B也希望是，那么后许愿的人愿望就会后实现，也就是在B的许愿成功之前，A的愿望会先实现。那么多人，实现愿望的顺序也有个先来后到，这就导致世界完全扭曲的不成样子，今天A是星球上最厉害的超人，明天B就比A还厉害了，今天你许愿世界和平，和平了不到三天就遇到个战争分子。

　　所以那时候最恐怖的，就是害怕哪天遇到个希望世界毁灭的极端分子，直接把所有人都一锅端了。

　　林照鹤要是死了，时间也不会回溯，庄烙当时可算是抓住了最后的机会，硬生生的扭转了乾坤。

　　如今岁月静好，谁也不知道曾经的人类经历了那么糟糕的未来。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林照鹤带着小方块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堆年货回来。小方块顶着一堆货成了运货的小推车，两人到家时，看见阿姚正在屋门前给屋子贴春联，那搬到他家住的女鬼换了身喜庆的红衣裳……

　　不对，女鬼穿红衣裳，怎么都喜庆不起来吧？偏偏阿姚这家伙浑然不觉的，高兴的热情邀约林照鹤一起吃年夜饭。

　　没什么亲人，朋友们趁机聚一聚也好，林照鹤便给林烟他们去了电话，邀请他们一起来吃年夜饭。林烟不知道在干什么，电话那头闹哄哄的，甚至林照鹤还听到了李先生和罗扇雨的声音，他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林烟在干嘛呢？

　　林烟含糊的解释：“买东西……”

　　林照鹤说：“啊？买什么？”

　　“给狗日的买棺材呢！”从来不说脏话的林烟似乎已经习惯爆粗口了，有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味道，那头砰砰几声，像打了谁几拳，吵吵闹闹的环境终于勉强安静下来，“年夜饭是吧？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