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值得(164)

　　林云起失笑“下次肢体接触前说一声，我好歹是练过散打，身体会作出本能反应。”

　　顿了下，他后怕道“要不是我反应过来，你这会儿已经被过肩摔了。”

　　话音一落，不止白辞，连骸骨狗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两人边聊着天边往前走，诡异气氛造成冲击倒是淡了不少。白辞脚步没有丝毫停留，眼看他就要走到街尾，前方是出口，这条街瞬间静了下来。

　　林云起回头一看，所有顾客都走到店门口，一条街大约有五六十个商铺，此刻每个人头都转向同一个方向，静静望着他们。

　　白辞没有带林云起走出去，弯腰捡起地上纸，随手扔到垃圾箱。林云起瞥了眼，发现他扔进去好像是冥币，半边角还浸染着鲜血。

　　“左拐。”白辞说。

　　两人插进一条巷子里，白辞拉了下门口麻绳。

　　清脆铃铛声仿佛敲了黑夜一个激灵，里面没有动静，白辞“开门。”

　　听到他声音，小老头才取下门栓，放他们进来，又立刻锁门。

　　“您可来了。”他抹了把脸，不废话地说起遭遇到诡异情况“从昨晚开始，这条街不少铺子开始挂灯笼，我那个小学徒出去凑热闹，到现在都没回来。”

　　白辞“找了么？”

　　小老头摇头“我刚走出巷子，佛珠绳子突然就断了，吓得我赶紧回来了。”

　　咚！

　　小老头正要拿起水喝一口，大门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吓得他佝偻身躯都坐直了。

　　店里没有点灯，借着月光，林云起看到一道黑影正站在外面。

　　咚咚咚！

　　对方敲门节奏加快，小学徒焦急声音传进来“师父，开门，是我啊！”

　　小老头迟疑了一下，看白辞不动，他也坐在位置上不动。

　　敲门已经快演变为撞门，白辞忽然问“这条街上有没有出过命案？”

　　小老头立刻说出印象最深一件事“大概十年前，街头一家店铺发生火灾，最后引发了爆炸，我记得那次死了十多个人。当时现场特别惨烈，但店内有一件铜人完好无损。”

　　“……可惜被人趁乱抱走了，”小老头比划了一下，边回忆边说“那铜人不足一米，我以前见过一次，脸型很方正，眼珠和耳垂非常大。”

　　林云起“找到了吗？”

　　小老头苦笑“当时也没安监控，最后不了了之了。离奇是，没多久停放在太平间尸体，一夜之间消失了。”

　　外面敲门声越来越剧烈，几乎盖住了老头说话声音，白辞看了林云起一眼“去开门。”

　　没问点名要自己开得原因，林云起大大方方过去拉开门。

　　小学徒穿着一身古怪黑色长衫，原本面目狰狞，看到林云起瞬间竟安静下来，转过身离开。

　　白辞给了小老头两张符纸，让他躲在暗室不要出去，随后和林云起跟着小学徒，原走到街道上。

　　“他好像挺怕我。”林云起望着小学徒背影，后者几乎是在同手同脚往前走。

　　白辞首先提到了小老头口中铜人“这东西叫黄午鬼。”

　　“黄午？”林云起重复念了一遍，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人名。”白辞给他解释“很久以前有一人叫黄午，身材矮小，但总认为自己有帝王之相，后来造反被杀，怨念不散寄在生前为自己铸铜人身上。”

　　林云起“这志向还真是……”

　　让人无法评价。

　　“黄午死后还在做皇帝梦，不愿入轮回，逗留世间诱骗活人给他殉葬。”白辞看着林云起说“所以他最怕就是和阴曹地府里东西打交道。”

　　加之生死簿天生能辟邪。

　　“我出生那个年代，黄午鬼早就烟消云散了，据传就是消散在你手上。”

　　街道上人都是一个表情，表面言笑晏晏交谈，给人感觉却是失魂落魄，林云起扫了眼，目光定格在前面僵硬小学徒背影上，低声问“这些全都是被黄午鬼诱骗来殉葬？”

　　白辞颔首。

　　“铜人像怕是已经流转到了无佚手中，造出了全新黄午鬼。”

　　骸骨狗这时展开了它侦探般推理“已知今晚无佚结契失败，这条街上唯独小老头幸免于难，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无佚是故意放过他，想让老头引我们过来。”

　　说完甩了甩狗头“不，主要还是为引林云起过来。”

　　无论如何，这么多人，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变成殉葬品。林云起望着白辞轻咳一声“要不你走我后面，可能安全些。”

　　毕竟这些人看上去不敢伤害自己。

　　白辞无奈“连个黄午鬼都处理不掉，我就可以下岗了。”

　　说话间，他们重新走到街头，林云起驻足望着最前面一间铺子，照老头所说，这应该就是当日发生火灾爆炸店铺。

　　小学徒同手同脚进到店里。

　　“进去么？”他问。

　　白辞已经迈步。

　　店内两个人拿着毛掸子掸去龙袍上灰尘，低矮柜台还摆放着礼冠等物品。小学徒毕恭毕敬冲着冠子磕头。

　　林云起掀开桌布一角，发现底下根本不是柜台，而是口棺木。

　　大概是因为害怕林云起，店内人虽然不满，但仅仅是放下手头东西，一动不动盯着他。

　　一直被这么死亡凝视，林云起居然习惯了，淡定和白辞讨论起来“这套流程更像在准备登基大典。”

　　他审视地瞧着龙袍“这黄午没读过什么书吧，怎么还是四爪？”

　　随后林云起开始各种挑刺，痛斥流程不规范，连一个东西朝向都能被他杠得头头是道，骸骨狗早就忍不住堵起耳朵，更何况听在‘敌军’耳中。

　　最后是白辞开口打断了他长篇大论。

　　“黄午本身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只能凭借想象力做一做皇帝梦。”

　　似乎是他话激怒了某个暗处存在，店铺门自动合上。整间屋子温度急剧升高，林云起这段时间接触过不少脏东西，共性是温度会变低。

　　这次不同，犹如处在桑拿房。

　　他身上热得冒汗，店里人却开始继续忙活，林云起擦汗时看到墙上有一个血手印，随后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模糊人脸。

　　“应该是十多年前消失死者尸体，这会儿放出来吓人。”

　　白辞表情异常平静，正如他掌心温度依旧很凉，仿佛驱散了空气中热气。

　　墙上血手印突然变得立体，一只完整焦黑手臂从墙体里探了出来，紧接着是身体。

　　一具，两具……足足十几具焦尸出现。

　　林云起心平气和问“确定是吓人？”

　　他怎么瞧着像是要杀人？

　　白辞依旧心平气和“焦尸也不会主动靠近你，不过……”

　　当转折词出现时候，林云起已经开始有不详预感，白辞继续说道“不过尸体里东西不怕你。”

　　随着话音落下，源源不断尸虫从焦尸内钻出，每个虫子都有拳头大小，径直朝着他们爬过来。

　　骸骨狗骂骂咧咧“狗爷我这辈子最讨厌虫子！”

　　它浑身镀满金光，拆下一根骨头给林云起。

　　“……”

　　白辞“你拿着，驱虫效果很好。”

　　骨头棒效果确实不错，有点像是电蚊拍，凡是触碰到虫子，无不是浑身抖动瞬间没了气息。

　　店内灯却在这时熄灭，外面红色灯笼同时没了光亮，林云起好像听到了‘嗡嗡’声音，皱眉问“是尸虫在起飞吗？”

　　“对。”

　　黑暗中，白辞抬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什么，近在咫尺嗡嗡声顷刻间消失。

　　林云起竖起耳朵，好像有鼓声“怎么又开始奏乐了？”

　　察觉到有东西正在朝他们爬过来，林云起准备放开白辞手，让他去战斗。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白辞毫无所动“打架活儿有人干。”

　　骸骨狗配合地重新闪烁起金光，踹翻围在门口人，门被暴力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