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诡(7)

　　肩上传了虚弱的呼唤:“妈妈......”
　　游荷婷马上回应:“妈妈在，妈妈在。阿启再忍耐一下，再也不会有随意打人的爸爸了，咱们的好日子要到了，知道不？以后没有人会伤害我们了……阿启，难受不？”身后无人应答，游荷婷托了托游启，“累了吗？累了睡一会儿，妈妈马上给你找医生……不害怕哦，妈妈在，妈妈在。”
　　寒风凛凛，游荷婷即使沿着来时的路走，却怎么也找不到任何有人生活的地方。游荷婷再一次逼问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啊！着急又愧疚地心情杂糅在一起，让她无助地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快速地走，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就在她快要体力不支时，背上的游启传来了动静，他伸出被冻的发紫的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声音虚虚地，快要听不清:“你看……”
　　游荷婷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灯光。
　　时间快要接近凌晨，谢置安和林瑾姝还没有睡，在收拾行李，这次回家是要拿多一些冬天的衣服，今年的冬天太冷，林瑾姝买了厚厚的棉服给孩子和婆婆，而她和谢置安则没有买，直接回家带几年前买的棉衣外套。谢棋在他们房间已经睡着了，两口子便挪到客厅来收拾行李，微弱的灯光照满了整个客厅，一片安静谧中，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有女人在门口喊:“有人吗……救救孩子……”
　　谢置安跟林瑾姝对视了一下，林瑾姝说:“那么晚了……”
　　谢置安安抚了一下妻子，“我去看看。”
　　于是谢置安一开门，便看到了脱力的游荷婷，还有她背上的游启。
　　“诶，说到这个，”林瑾姝来了兴趣，“怎么你当时一下子就找到了我们家啊？”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顺着灯光找，村子里都是黑的，静悄悄的，我就看到你们家亮着灯呢，那我眼里就只看到你们家了。”游荷婷感慨:“还好当初碰到了你们，都凌晨了，还那么热心送我们去医院，阿启晚一点可能都救不回来……呸呸，我说这么晦气的东西干嘛。”
　　“可能这就是缘分。”游荷婷又说，“后来我跟阿启租了你们邻居的空房，在这里留下来教了小学，赚到一点钱后，我自己找了快空地盖了房子，唉，等了那么久，我们的新生活总算在咱们这个村开始了。”
　　“苦尽甘来啊妹子。”林瑾姝握着游荷婷的手。
　　“不过也正是因为我定居在这里后，拼命赚钱养家，可能就是那时候开始吧，阿启就渐渐和我疏远了。”游荷婷苦恼地看着林瑾姝，“到底该怎么办啊……”
　　林瑾姝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于是试着问:“我看小棋跟阿启关系一直那么好，要不，让小棋跟阿启去说说？”
　　游荷婷柳眉微蹙:“可行吗？”
　　“哎呀，应该行的！”林瑾姝豪气地说:“明天小棋会回家，我去给他说一说。”


第三部 分《骨灰瓶》


第17章
　　换玉
　　谢棋被老师喊到办公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在办公室见到林瑾姝和谢置安的时候，确实是被惊喜到了。
　　林瑾姝张开双臂笑着说:“来，儿子，抱一个。”
　　谢棋跟他妈妈抱了一瞬，又看向谢置安，“爸。”
　　谢置安拍了拍儿子的肩，欣慰地说:“又长高了。”
　　林瑾姝对着谢棋班主任说着客套话，谢棋跟谢置安在偷偷地说小话。
　　谢棋问:“怎么突然回家来了？”
　　“你伯外祖父过世了，你妈妈要回外家去帮忙。老爸请假带你妈妈回去，你也要一起去，顺便看看你外婆他们。你妈刚才给你请好假了，等会我们就直接过去了。”
　　谢棋点了点头，林瑾姝就过来对着他们父子俩说:“行了，咱们走吧。”
　　走了一两步，谢棋突然想起了什么，但顿了顿，还是什么都没说。
　　游启跟谢棋不是一个班的，他中午的时候习惯去找谢棋一起吃饭，但是今天谢棋并没有乖乖坐在教室等他。
　　游启随手拦了一个要往外走的同学问:“知道谢棋去哪了吗？”
　　那同学想了想，说:“第二节 课的时候谢棋被班主任叫出去，后两节课他都没回来上了。”
　　游启心中不安，跑到办公室找谢棋班主任，胡乱诌了个借口说有急事要找谢棋。
　　那班主任思索了一会儿，说:“谢棋的爸妈给谢棋请了假，说是外婆家有亲戚过世了，要回去帮忙。”
　　游启愣了愣，谢过老师，走出了校门。
　　这是谢棋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来参加丧礼，幸好谢棋学校的校服是黑白款的，把校服外套套上之后，并不会太突兀。
　　林瑾姝带谢置安和谢棋去见过谢棋外婆之后，就被拖去帮忙了，谢置安带着儿子来到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坐着。
　　披麻戴孝的人到处忙乱的走动着，要招待客人，又要记账，还要安排丧礼过程，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喝一口茶水。其余宾客各自找了个位置坐着喝茶聊天。
　　谢棋疑惑地问谢置安:“爸，为什么没人哭呢？”
　　谢置安喝了口茶:“这是喜丧，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自然死去，这是一件好事。”
　　谢棋觉得呆坐在一处很没意思，于是他跟谢置安说:“我去看妈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说实话，谢棋对外婆家并不怎么熟悉，除了逢年过节会回来几次，其余时间都不怎么回来，更何况由于谢棋内敛，不怎么会主动跟人搭话，对外婆家这边的亲戚都不太清楚。
　　不过现在跟林瑾姝说着话的那个女人谢棋恰巧认识，是他的堂姨，林瑾姝的堂妹林素妍。
　　林素妍身边站着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叫陆家生。
　　林素妍此时正笑着跟林瑾姝讲话，“姐，好久不见，你又年轻了许多哟，看来姐夫挺会疼人哈。”
　　林瑾姝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回话，“什么年轻不年轻的，岁数到了，该老就得老。”又说，“老妹，姐正忙呢。等会再跟你叙旧哈。”
　　林瑾姝穿了一件黑色圆领的连衣裙，林素妍特意往她脖子出看了一眼，发现那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戴。她没管林瑾姝说的什么话，又问:“姐，以前我不是送给你一块玉吗，怎么没戴着？”顿了顿，换了一种让人不舒服的语气继续说:“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送给你的，怎么，你不喜欢呀？”
　　林瑾姝听她提起那块玉，不想让人误会，便停下动作解释:“哪能不喜欢呀，这不是出门在外的，不敢戴那么贵重的东西嘛。我拿给小棋戴了，就你外甥。”
　　林素妍听罢，突然笑了笑，“哎呦，给小棋戴了呀？现在还戴着呐？”
　　“我看还戴着呢……”林瑾姝说，还要再说些什么时，突然听见谢棋在喊她。
　　“妈，”谢棋上前，又对着林素妍和陆家生喊:“姨，姨丈。”他拿过林瑾姝手里的抹布，“我帮你一起收拾。”
　　林瑾姝又把抹布扯回来:“你别给我添乱就行了，去跟你爸呆着去。”又对林素妍说:“你也去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杵在这儿闲聊了，大家都忙呢，赶紧去。”
　　林素妍挑了挑特意画的眉，又看了一眼谢棋，“小棋啊，脸色怎么那么苍白，要注意身体呀。”说罢对陆家生说:“咱们进去里边。”
　　看着林素妍和陆家生走开，谢棋刚也想走，就被林瑾姝喊住:“谢小棋，”她挑出谢棋脖子上挂着的红线，带出了那个小巧碧玉瓶子，玉被养了十年，越发润亮。都说人养玉，玉养人，戴了这么久，也没见谢棋被养的多滋润，“果然还戴着呐？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你戴着这么个玉瓶子算什么呀？回去妈妈给你换一个戴，不戴这个了哦。”
　　谢棋从林瑾姝手里轻轻地扯回红线，“不用了，”他抿了抿嘴，又重复了一遍:“不用了。”
　　我被亲戚之间的称呼弄乱了，如果有错误的话请大家告诉我哈！逝去的人是谢棋外公的哥哥，林素妍是谢棋的外公的弟弟的女儿......就，晕乎乎的。


第18章
　　巧合
　　夜幕悄悄降临，对于逝者的亲属来说，今夜是难熬的一夜。他们要守一晚的夜，明日送逝者去火化场，最后只捧着个骨灰盒前去安葬，人的一生，就这样被埋入土中，封存在水泥地下。
　　林瑾姝虽然不用守夜，但还是跟着熬了一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谢置安跟着妻子熬，林瑾姝默许了，可看到谢棋也想跟着熬时，就发了脾气，“小小年纪熬什么夜，这儿又不用你。回房间睡去！”
　　谢棋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这是林瑾姝以前的房间，虽然她嫁出去很多年了，但外公外婆还是留着她的房间。由于久没人住，被其他亲戚放满了杂物。不过并不影响睡觉，只是视觉上看着挺脏乱罢了。
　　谢棋躺在床上，不怎么敢关灯。刚才他进来还没开灯的时候，看见床的对角有一团比四周更乌黑的东西蜷缩在那里，开灯之后却不见了。
　　这对谢棋来说，其实是算挺常见的事了。还小的时候会常常看见这些，他跟奶奶说，奶奶会哄着他睡着了再离开，但是那些东西还是会在，还是会让他在漫长的夜中噩梦连连。后来认识了游启，起初游荷婷还没有找到房子租借时，曾借住过谢置安的家，那时谢棋和游启是一块儿睡的。谢棋惊奇地发现，跟游启一块儿睡，都不做噩梦了。
　　谢棋尝到了甜头，在游荷婷和游启找到房子后，他还想跟游启一块儿睡。他小心翼翼地对游启说，缠着要跟游启一块儿睡，可游启却不肯答应。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谢棋因此受了惊吓，病了一个星期不见好，谢棋奶奶带他去看了先生之后，才终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