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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123)

作者:明灵不顾 时间:2024-04-12 10:37:03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闻言,张从顺的心又往下坠了几分,置身于百官各异的目光中,如陷泥泞。事发突然而难有征兆,短短时日之间,他竟已被认定是犯案之人,戴罪之身。

  这始于他的下属。

  上直卫亲军中的彭宥以及另外几名世袭千户们,领着几百军余耕种屯田,靠父余荫,没学会什么本事却染上吃喝嫖赌的毛病,整天游手好闲,所支军饷也根本不够开销,他们日常自然就得千方百计地寻财。

  张从顺对此并非不知晓,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些个混账败类,竟然在这个关头被抓捕指控为谋财害命,这一下就和他扯不开关系。其中实情究竟如何,是否为被栽赃陷害,这连张从顺自己也都不知道,也实在是难以辩解。

  “罪犯已然尽数供认无误,证据确凿,张统领,何不明认告罪?”

  照常而言,这种情况之下,三法司按照律例判处,又经刑部拍板议决上报给代天子,经同意即可正法,从速办案。可核议的时候,大理寺官员却提出反驳,这是云卿安曾给下的意思。

  现在又是几番口舌交锋下来,随即就有人阴阳怪气,意有所指道:“凡事与公沾了边,严肃对待怎么也是基本之礼,就是外边不入流的小衙役也都懂得因事告假的道理。”

  这样的场合,也就云掌印久久不来,此番缺席甚至都还没让人知会一声。场下气氛沉凝了片刻,各有忧愁,各有意图。

  昭王位至尊崇,从容而端,他的视线在其下众人扫过一圈,落于张从顺的身上停顿片刻,适时地开口道:“兹重大惨恶,狱情已由司、部、该道往复勘核成招,三法司极能推鞫,务得实况,早正国法。张从顺,你可还有话要说?”

  “臣……”张从顺面色发青,有口难言,左右而视却见往昔旧友皆冷漠无动。只闻一声令下,带刀众者鱼贯而入欲押他退去,然未想还有转圜的余地。

  日晕已升,溢出了人的酸楚。

  云卿安姗姗来迟,步至时面色还有点苍白,衣不沾霜,眼神却是冷肃。

  令其止下,他象征性地向昭王和在场众官行礼告歉后,开口道:“本印尚对此事存疑,有待细酌。守狱众卒或有酷风残余,审时仓促,不缺有非法凌虐、暴力逼供的嫌疑,故而所得未必属实。”

  此话一落,昭王饶有深意地望了云卿安一眼,将身子往后倚了倚还未有表态。

  竟然还能来?这着实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无碍。

  汤颍不退不让道:“云掌印何出此言?这是信不过下官之刑部所为,还是觉得放任这些枉法之徒多些苟活时日能够……”

  “并无此意,只是不可少经推敲,失了公道。宜下令焚其刑具,出其系囚,送刑部重新审录以示公正。”云卿安强自镇定道,虽视线有些难以控制地发黑,他的姿态上仍不露丝毫异样。

  临行前遭拖延而耽搁了一些时间,司马厝助他脱身赶回,而他在路上却忽发觉自己的状态是越来越不对劲。

  阵阵的闷痛侵袭上胸腔,窒息般的感受挥之不去,眼前晃出的模糊影子像是庙里的那一堆禾火黑烟,这让他莫名起了疑,怕不是被算计了。

  昭王似乎心情还不错,也出奇地有耐心,道:“劳掌印为本王分忧,所言甚是。姑且除却此事,愿再详闻朝奏,诸位还请尽言。”

  要将这场御门听政维持得更久些。

  他不疾不徐,就算先行退步看似在此案落得了下风,而实际上只要云卿安独断专行的形象被烙印下来……再者,病恹恹的又能忍到什么时候,在众官面前一旦撑不住露了馅,即尽失人向。

  环环相扣,志在必得。

  (本章完)

 

第89章 一寒辞 如这刻的岁长朝夕。

  “依老朽遍游四方、博览群籍的见识经验推断,阁下之症乃是……心焦多虑,神思恍惚,惊梦连连。”

  在薛醒对面坐着的是个神神叨叨老道士,手中洁蒲扇,身上紫阳巾八卦衣一样不落,倒是显得凤目疏眉,面色红润。

  他究竟活过了多少年岁不大能让人看得出来,反正他就是大言不惭地说自己长生不死地在人世间熬了上千年,薛醒也都可以勉为其难地姑且一信,惯爱听爱听的图个乐,便就不再深究。

  “也就是说,我这心里边有问题得要去寻个地方清净一下?”薛醒往后靠着,摇了摇歪椅跟,从这茶楼往外看,恰能看到一片繁华隐朴闲。

  老道士打量着他,道:“此言非虚,但话也不能这样说……”

  薛醒打断,不悦地说:“行了,不就是很多年前我比你抢先拍下了一柄宝剑让你一直赌气不痛快吗,故弄玄虚用来讹骗我钱财的次数也已经是够多了,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过去,这回就别了吧啊,斤斤计较有个哪门子的舒坦?再者,我早说把宝剑送人了,不可能再给你要回来。”

  “贫道并无此意。”老道士忍不住叹气,面容显得有些紧张,“事出有因,卦象作证,‘存灭’为凶,虽为无双利器,经涤淘尽称雄,难驭则……”

  “不劳费心,我相信他。”薛醒极力将混梦里边的怪诞记忆抹去,他无所事事地以茶漱口又龇了龇牙。

  没什么好多想的,估计是得去别的地方待一阵子,最好是可以清心安远的。

  先再等等,许久未会,约见一面。

  岑衍压低声音说:“已谨遵掌印所令,细核绝无遗漏,有异样之人尽数遭当即灭杀,以儆效尤,还请放心,断不会让此消息泄露出去。”

  “确是,不曾有易。”岑衍忧心道,“诊言为遭药引催发旧疾。除此之外,掌印恐是劳累过度,夙夜难息,还请多以身体为重,勿急心烦忧。”

  云卿安淡淡地应了一声,熟稔地从他手中将那药碗接过喝下,心里却是寒了寒,说:“这可还是经召大夫之手所出的方子?”

  药引催发?

  云卿安的视线在展开的信纸上方朱砂字迹上顿了一瞬,他随后抬手拿过包裹打开,却不想在猝不及防间,指侧被其轻轻地刮了一下,一道细微裂痕现时挣出了红得近乎妖艳的血珠,在冷白之间颇为明显。

  加之先前秦霜衣出事,最后只除了几个冒头称是因为嫉妒的奸妃,疑点重重却难进分毫,后宫势力残留错综复杂,也少不得要被清理一番。

  暮斜稀疏,倦鸽飞旋而不落亭檐。

  京都宫阙平漏出千顷烟雨,朱墙杏色却只薄薄一片像被抿起的青白唇线,而寝殿之内更显寂凉。

  岑衍说:“回掌印,已是申时了。且先喝药,其他后言。”

  软肋短柄定是有人暗中搜集告密。

  而他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感觉。

  “掌印醒了?”守在旁边的岑衍声音都带着颤,连忙过来替他轻拭平顺。

  ——

  “本印倒是要看看,周边被埋下的,有多少是外来的钉子,合宫内外,能比司礼监还要手段通天。”云卿安轻声道,又使劲地闭了闭眼以让自己的眼前能够变得更清晰一些。

  “让人去查查昨夜所留庙中炉盆的燃草剩料,速去速回,不必与旁多言。”云卿安拧了下眉,道,“那些个知道一些本印隐疾内情的太医,可都被细细排选过了?”

  “咳咳……”云卿安猛地睁开眼,伏在榻边咳喘起来,胸口似被锐物刺破袭上钻心的痛楚,冷汗湿软了额间的青丝,如浅墨般沾在玉颜上。

  方才在朝堂之上时,他硬是撑着一声不吭,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现出端倪来。这一下了朝,他立马传令谢客不见以封锁消息,后竟觉病情较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势汹汹,何致恶化?

  云卿安却没能就此放下心来。倘若这真的是昭王在背后派人设置下的连环套,若先是拖延致迟,火烟暗害,而后再到御门听政处置张从顺……既得利益者,皆指向他李延晁,可哪怕是怀疑甚至是有了证据,又能如何?水火不容,本就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云卿安往后靠了靠,涩声问。他的身子虚脱无力,惟有胸腔里的心脏如闷雷过般猛乱跳着,久久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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