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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35)

作者:唐酒卿 时间:2023-08-14 09:23:25 标签:年下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这会儿谁来拜访?

  时御不动声色,跨步到门边,眸从门缝见望了出去。

  篱笆门前没人。

  时御并不着急,他在这种时候往往异常耐心。他脚下移动,目光就从这一头,缓缓滑到了另一边。篱笆院低,桃树撑枝出去,低坠下一片漆黑遮挡。

  风雪也起了点作用,让时御看不真切。

  但他肯定那里站了个人。

  锅里的水滚声大起来,时御没动。对方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他看见那漆黑中一晃而过的袍角。

  钟攸突地打了个喷嚏,他挡着鼻尖又差点再打一个的时候,时御就回来了。他坐床上回头道:“怎待了那么久。”

  时御笑了笑,道:“水烧得久。”

  过来将蜡烛吹了,上了床。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钟攸逐渐沉了意识,睡着了。时御握了他的手,没闭眼。

  脑海中反复着那一闪而过的褐色袍角,直觉敏锐的察出来者不善。

  他摩挲在钟攸的手背,侧躺的身形将钟攸挡在自己的阴影里,像是黑暗中守卫匍匐的兽。

  次日时御给钟攸说了一声,就出门了。不过他没直接往石墙院去,而是转头往东山那条路上走。

  时候还早。

  时御走得不快,他像是在仔细寻找什么。顺着田,没多久就看见了脚印。但是很混杂,牲畜和村人的都有。

  时御蹲下身,指尖刮过才下的细绒雪,指腹着脚印边沿转了一圈。

  但凡深过指节的,不是牲畜就是村人。因为这会儿还往东山去的人只有一种,是冬日上山捡柴人。牲畜多是牛或骡,村人脚重,则是因为扛柴,会陷得深。

  但若只松踩了薄薄一层,那就是来路不小。

  蒙辰带着时御七年,除了身手,还将自己混迹在北阳军中的所有都倾囊相授。他们蒙馆接一切生意,指不定会碰着打劫的亡命之徒。要说从来没有着过道丢过货是不可能,但每一次都追得回来。这种边陲侦查兵的手段,时御最熟悉。

  细雪积不实,普通人踩下去必定会陷印。只有功夫厉害的才能称得了一声“踏雪无痕”。因为提气速行往往是极快撤离的最好选择,但这个境地又非人人能行,故而常常只余下薄薄一层,遇着大雪,只需片刻就能遮盖消失。

  时御顺着脚印,却绕了圈。他心知这是昨晚对方也察觉他的缘故,但要论在雪地里追查,天底下谁比得过常年与大苑滚雪窝的北阳军?

  时御找到了雪窝,陷在田坑道里。他跳下去,扒开底下,摸出了燃了一半的火折子。对方早已没影,说明是个老手,既懂得盯点,又十分谨慎。

  时御蹲在底下,更加仔细。他看见一处压滑的痕迹,应是久卧出来的。时御靠过去,顺着这印,也卧了上去。

  这一卧,目光就能直穿田间沟壑与树木,落在篱笆院上。不算太远,能够清楚地看到篱笆院里面。

  对方昨晚就是退到了这里,卧盯了一宿。

  不仅如此,时御发觉手臂可以探伸出些许,卧痕上留下了个窄口。

  这么窄的口,不会是刀口,只会可能是弓弩一类,重量砸压在这一点,留下了口。

  盯点,窥探,弓弩,篱笆院。

  时御撑跃上去,他打四下扫了一圈,已经可以肯定,有人盯上钟攸了。

  有,人,盯,上,钟,攸,了。

  这个念头横在心头,时御脚尖碾掉了陷口,他舔了下唇,仿佛露出的獠牙的凶兽,眼里掠起了暗沉的狠戾。

  钟攸中寻思人什么时候回来,就见时御抱了个箱子入门,往厨房来。

  “净手吃饭。”钟攸给他开了门,道:“回院里了?”

  “拿了点东西。”时御晃了下箱子,从钟攸身边经过时偏头在他鬓边亲了一下,过去将箱子放在柜顶,推了进去。

  钟攸当是要用的杂物,只道:“休要乱置,后边该忘记放哪儿了。”

  时御应声,将手净了,把饭端了,胸膛抵着人往主屋去,道:“都听先生的。”

  饭还没吃完钟攸就忘了这事,时御在厨房里洗净碗筷后,将门关了,把箱子抱下来,蹲身打开。

  这箱子里边零零散散的装了许多东西,都是清一色带刃的。时御翻到最下边,抽出一细长的棱刺。不过小臂长短,尖梢凸出细细密密的刺,但他滑指一收,又能只剩棱刺。

  这东西锻造不菲,眼下朝廷又严管刀器出入,断不该是时御能拿到的,也的确不是他自得的,而是蒙辰置办的。

  他跑货时都会带在身上,这段时日久在钟攸身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了。

  时御合了箱,原路放回去。他将棱刺顺着里袖放进去,一旦有异,就能立刻入手。

  碎发下的眸很沉静,他推开屋门,钟攸正在修写书。时御合上门,过去到窗边,挑了本书,随意看看。

  过了半响,他突然对钟攸道:“先生。”钟攸抬头,就见他用书挡了半张脸,望着自己,道:“桌子移去床边成不成,靠窗冷。”

  钟攸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靠过来,漆黑的眸子望着人。钟攸话一顿,受不住的应了。

 

 

第26章 见血

  下午钟攸一直在专注修订书册,笔墨满了一张又一张。时御坐他身边,书翻两页,看得倒很认真。这么相安无事到晚饭时候,钟攸炸了些鱼干,收在一小竹筐里给时御吃着玩儿。又做了羹,装食盒里给苏院两位老人送。

  晚上洗漱后入被,钟攸一睡着,时御就无声地睁开眼。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套上了旧衫。墨色薄衫紧束了袖口和腰身,行动起来非常方便。他人到窗边,轻撬了一条细细地缝,望了出去。

  今夜无风,也无雪。外边寒冷出奇,与其说是刺骨,不如说是手脚和裸露出来的地方马上就要冻裂的错觉。

  月亮很亮。

  时御目光能扫尽院子边沿,今夜桃枝下没站人。这是意料之中,弓手已经看清篱笆院的陈设,他知道该在什么地方射箭。时御不需要立刻看见这个人,他只想确定这个人的位置。

  对方很谨慎,白日没有露面,时御猜测他甚至在不断换移位置,以防被追查到地方。但他这样谨慎,意味着对这一趟势在必得,绝不想空手而归。

  时御等待着。

  屋里很热,他能听见钟攸微酣的呼吸声。这声音让他更加平静,手指无声叩在掌心的棱刺梢,心中毫无惧怕。

  这样约摸一个时辰,时御余光一动,随即盯在了院外不远处的歪脖柳。这个距离他只能模糊的看见树影,那枯干的垂条之间寂静。

  时御指间夹住棱刺尖,贴着壁迅速移向房门。但对方见鬼似的耳力极好,竟在他这一动中也迅速退身。

  恐怕昨夜也是听见了时御在厨房的动静才离开的。

  时御快速开门,又轻合上,随后翻过篱笆墙就追上去。他脚下飞快,但对方更快,几乎是几个起落在田间,靠着夜色和树影,就要甩掉时御。

  时御猛然刹脚,反身转跳进田间渠沟。

  对方压着斗笠,已经跃跑到了田地尽头,再跨几个纵横沟渠,就能进入东山。人脚一踩雪地,留下薄印就极快闪身。这田间的灌水渠道布设杂乱,他已经没听见背后的追赶声,但依旧没敢停下速度。

  此人狠猝一口。

  三百金买人头的人可从没提过对方身边还有个护卫!

  他脚下更轻,不敢再留下太多痕迹。人已经到了最后一条渠道,步子一跨就要跃过去。谁知底下突然探出一只手,拽紧他脚踝!

  紧接着重力猛拉,此人着力不稳,翻摔进渠道。脚踝处的手力道骇人,他翻脚踹挣,可时御拖着脚踝直将人拉到身前。对方摸出腰侧匕首,翻手就捅向时御腰腹,时御抄手挡住,手底下嘎嘣脆响。

  对方吃痛嘶声,脚踝处被卸的剧痛。可这仅仅是开始,匕首在手腕卸掉时被踹飞出去,他一身本事都没来得及施展,手脚已经被卸了个干净。

  时御拉起他的领,将人的脸看清楚。这人还年轻,不像是常做这一行的老手。但人不可貌相,时御警惕此人的精明行事,没有放松。

  “什么人。”时御指间的棱刺抵在对方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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