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四)(71)
白衣男子搂着芮姜,说:“国母不就喜欢旁人对您不敬么?”
芮姜掩着嘴巴一笑,说:“你讨厌!”
芮姜说着,仔细打量着那白衣男子的容颜,越看越觉得舒服,越看越觉得中看,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倒是还有几分姿色。”
那白衣男子一笑,说:“哦?只是几分姿色?那国母方才怎么看的眼睛都直了。”
芮姜脸颊发红,说:“说了你讨厌,欺负人家。”
白衣男子又是一笑,笑的芮姜晕乎乎的,那男子随即才说:“正巧了,我也姓姜。”
他这么一说,芮姜倍感亲切,说:“原来你也是戎人?那怎么在行宫中,是被俘虏来的么?”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又说:“不过几年前,我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姓姜,而是芈姓。”
“芈?”
芈姓……
芈姓可不像姜姓,姜姓国家很多,很多戎狄人都姓姜,也有很多周国诸侯也姓姜,而芈姓,仿佛太有特点了,因为那是楚国的……国姓!
芮姜脸色一变,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然而她喝多了酒,脑子里反应不快,那白衣男子继续笑眯眯的说:“我姓芈,熊氏,单名一个……纠字。”
芮姜听到这里,突然发出“啊——!!”一声尖叫,因为那白衣男子越说越让芮姜肯定,芈姓熊氏,那就是楚国的贵族,不只是贵族,而且男子自报家门,他名叫纠!
这白衣男子的确以前姓姜,因为他曾经是齐国的二公子吕纠,不过后来被楚国认回去,入了楚,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的楚王纠。
芮姜尖声大喊了一声,旁边喝的醉生梦死的义渠将领们还哈哈大笑,以为芮姜和那白衣男宠在顽什么情趣呢,叫的这般放浪。
芮姜还被吴纠搂在怀中,他万万没想到,渑池行宫已经被义渠占领了,而就在这行宫中,大殿中,楚王却端端坐在这里,竟然没有人发现,而且自己还和楚王攀谈了好一会儿。
芮姜尖声大叫,竟然没人理会她,吓得她连忙跳起来,快速的向后退,“咕咚!!”一声直接坐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喊着:“来人!来人啊!!!他是楚王!他是楚王!”
义渠将领们面面相觑,毕竟他们没见过吴纠,不过芮姜突然指着一个男宠说是楚王,众人还以为她喝多了呢,都看热闹似的看着芮姜。
“来人啊!!”
芮姜大喊着,但是没有人当真,毕竟这里是渑池行宫,他们刚刚把齐国打得落花流水,齐国国君还阵亡了,他们只要稍加整顿,就能杀进函谷关,直取洛师,谁敢和他们叫板?
众人都没想到,芮姜大喊没人理会,还有人发笑,此时公子白就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芮姜,淡淡的说:“国母,士兵们都在喝酒庆祝国母大寿,恐怕无法护卫。”
芮姜一听,脸色惨白,公子白却又说:“不过白知道,有一种卫兵,还是可以进来护卫的。”
芮姜立刻抱住公子白的腿,说:“谁都可以!立刻进来!立刻!”
公子白笑了一声,脸上竟然露出了一股阴霾和冷酷,说:“好啊,白这就让卫兵开进来。”
他说着,一声令下,义渠将领们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踏踏踏”的声音,竟然有士兵开进殿中,快速冲入,随即就是“轰隆!!!!”一声,关闭了殿门。
那些黑甲士兵动作迅捷,打头的是一个身材高的黑衣男子,那男子面容俊美无俦,已经将散下来的头发全部束起,露出冷硬俊美的脸颊,脸上有一道伤疤,看起来很新,还没有愈合。
“齐公?!”
“怎么可能!”
“不是说死了吗!他死了!!”
义渠将领看着那高大的黑衣男子带着士兵冲进来,顿时都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此时才算是酒醒了,吓得他们立刻从宴席上噌的站起来。
那开进殿中的黑甲武士们,不是旁人,竟然就是齐国的军队,而那走在最前头的高大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口中已经战死的齐侯。
齐侯眯眼一笑,挥了一下手,身后的齐军立刻冲过去,冲着那些在场的义渠将领冲过去。
义渠将领赶紧伸手拔剑,但是因为是寿宴,大家都喝多了酒,有的手不稳,拽了好几把都没有把剑拽出来,有的人压根儿就没有带剑,一个个惊慌失色。
芮姜此时大声呼救,爬起来要跑,公子白“嗤——”的一声抽出佩剑,拦住芮姜的去路,阴测测的冷笑一声,说:“想跑?”
芮姜大惊失色,指着公子白说:“你……你骗我!!!你敢骗我!”
公子白只是一笑,淡淡的说:“骗你还需要胆子么?”
殿门关闭,里面一片狼藉,义渠人叫喊着冲起来反抗,然而他们没穿铠甲,没有作战准备,一个个还醉生梦死的,而齐军早已埋伏好了,这样一来,根本没有什么悬念可言。
“啊啊啊啊——”
“救命——”
“快跑啊!”
一时间大殿里乱成了一锅粥,齐侯的目光在人群中一转,很快看到了一身白衣,稳稳当当坐在席上,正在喝酒的吴纠,立刻大步走过去,仿佛不见旁边的厮杀和嘶吼。
齐侯走过去,立刻说:“二哥!”
吴纠抬起头来,举着酒杯,笑眯眯的示意了一下,说:“齐公诈的一手好死,嗯……不如说是作的一手好死。”
齐侯笑了一声,一把抱住吴纠,将人一下抱了起来,笑着说:“你怎么知道孤是诈死的?”
吴纠听他提起这个事儿,顿时就觉得生气,将手中的酒杯“啪!!!”一声劈手扔在地上,不由分说,直接勾住齐侯的脖颈,狠狠吻了上去。
虽然是大庭广众,虽然旁边厮杀一片,不过齐侯一点儿也不介意,齐侯立刻搂住吴纠,伸手托住他的后脑和脖颈,狠狠加深了亲吻,两个人唇舌交缠,都尝到了对方的血腥味儿,这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吴纠眼神朦胧,呼呼喘着粗气,紧紧搂住齐侯,似乎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当时召忽跑过去送信,众人听到渑池失利,齐军大败的消息,都是震惊的不行,召忽还送来了齐侯随身佩戴的玉坠子,那玉坠子上全是血。
在那一霎那,吴纠是关心则乱的,自然以为齐侯真的战亡了。
不过很快吴纠就发现,他手中的小笼包玉坠其实是个赝品……
齐侯的小笼包可是用和氏璧雕刻的,和氏璧是何等瑰宝?吴纠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只要稍微一对比就能看得出来,那小笼包玉坠虽然也很精致,但是绝对比不上和氏璧,玉坠子还是被切开的,有个豁口,吴纠一扒就扒开了,里面刻着两个字——渑池。
吴纠之前就已经怀疑了,公子白诱导芮姜和义渠进入渑池行宫,这不就是让义渠人自己跳进了一个大瓮么,只要配合兵力伏击,就能将义渠全部歼灭,尤其如今的义渠虽然气势大振,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补给,芮姜一直抻着义渠,补给没有送来,如果伏击义渠,就犹如碾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或许齐侯也想到一起去了。
义渠如今是强弩之末,但是一直在强弩,辗转在秦国与函谷关之间,一边辗转一边抢掠,虽然不是大威胁,但是对这中间的百姓来说,也是一种灾难,齐侯想要从根本解决这个事情,因此就要全歼义渠军,但是他们的军队无法出函谷关,凭借着函谷关的天险,他们能一次次大败义渠,然而出了函谷关,他们又没有完全的胜算。
因此就需要动动脑子了。
公子白投靠了义渠,不过很显然,公子白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投靠义渠人,他为的是报仇。
当年西戎人将公子白的双手斩断,这血汗深仇,公子白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了就是这样的时刻。
公子白说动芮姜,带领义渠军队攻陷渑池,悄悄给齐侯送信,齐侯立刻带领齐军与义渠人混战,并且假装不敌,齐军败退,还被芮国给俘虏了。
芮姜喜爱男色,自然喜欢齐侯的俊美,公子白顺势撺掇芮姜瞒着义渠人留下齐侯,齐侯就这般光明正大的进入了渑池行宫,与公子白一起里应外合。
有了公子白这样的宠臣,齐国的军队想要暗搓搓的混入行宫,根本不是一个难事儿。
吴纠看到渑池两个字,就知道齐侯想要自己的支援,便立刻带兵来到渑池埋伏。
齐侯没想到的是,吴纠竟然自己也来了,公子白帮吴纠也混进了渑池行宫,还打扮成这样,下午在房舍的时候,齐侯已经见过了吴纠一面,不过当时行色匆匆,吴纠说自己自有安排,就先离开了。
齐侯真没想到,吴纠的安排就是扮成男宠坐在大殿之上喝酒。
吴纠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齐侯,说:“邵师傅不知道这事儿罢?”
当时召忽的态度很真挚,那表情仿佛天塌了一样,召忽这个人,比较性情,因此召忽那表情是做不了假的。
齐侯一笑,说:“不关孤的事儿,是东郭牙的妙计,他说召忽送信不错,这样芮国和义渠肯定都会相信。”
吴纠白了他一眼,说:“好啊,你们这么欺负召师傅,到时候有得好看了,可别怪寡人无情无义不帮你们。”
齐侯笑着说:“二哥最疼孤,不会不帮孤的。”
他们两个人这边温存软语,那边却杀声震天,与此同时,隔着大殿的门,还能听到殿外也响起了杀声,那是自然的,楚国的军队和齐国的军队已经冲进来了,正在伏击没有准备的义渠军队。
殿中一片杂乱,很快齐军就将殿上醉生梦死的人全都抓住,芮姜头发散乱,挣扎着大喊,说:“放了我!!放了我啊!我……我不是义渠人,我是芮国人,你们不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