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9)

　　939略一迟疑，便被周随推着后背往书房走。

　　当看到书桌上海量的识字书时，939脚步顿住。

　　“天才怎么可以是文盲呢，我们重新学认字吧。”周随从939身后探出头来，笑着说，“你将来就会成为国家栋梁……”

　　939一脸无语地回视周随：“……”如果是这样，那我不是天才。

　　看不懂939潜台词的周随问：“怎么了？”

　　939拿起桌上的资料，旋身一把塞进周随的怀里。周随猝不及防，抱得有些慌乱，紧接着，他又被939转了下身，推着往外走去。

　　“你不学习吗？”后知后觉的周随很惊讶，他试图往后瞧，就被939推出门外。

　　周随转身，一边往回走一边说：“学习能改变人的一生——”

　　“嘭——”

　　回应周随的是无情又暴躁的关门声。

　　周随吓了老大一跳，过一会儿捂胸口觉得心跳还没彻底降回原来速度。

　　为什么939就是不学习呢？克隆院对他的伤害真的有这么大吗？

　　听着房间里传出的电视声，周随很糟心，他决定给克隆院打个电话。

　　周随先是打给林医生，林医生没接，他转而找到欧阳医生。

　　“欧阳医生，”周随一边走向自己的卧室，一边问，“克隆院对939实施的消除记忆手术，有什么后遗症吗？”

　　欧阳医生先是如实说：“一段时间后，记忆会逐步恢复。”

　　随即，欧阳医生面露担忧，难不成939恢复记忆了？她从研究室步出，转入一间空会议室，正准备仔细询问周随——

　　电话那边的周随说：“那太好了，我本来还想教939识字，现在看来939只需要时间。”

　　欧阳医生欲言又止。

　　周随苦恼地说：“不过我总感觉他不是很爱学习……”

　　“让克隆人学习是很危险的事，而且……”欧阳医生没忍住，说，“周先生，没有克隆人在体验过做人的滋味后，还甘愿上手术台的。您还是快点把939送回来吧，不要引火烧身……”

　　“我不觉得危险。”周随说，“我也不需要939上手术台，我需要他做的是别的事。”

　　“别的事？”欧阳医生皱眉，警醒地问，“克隆人能做什么事？是不是林医生和你说过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管。”

　　“周先生，请你不要相信他的话。我们创造出来的克隆人有且只有一个用途，就是提供移植需要的器官。”欧阳医生说完，也没听见周随有什么反应，她着急地说，“我无法放任你们随意挪用克隆人。”

　　周随没把欧阳医生的话放在心上，他倒在床上休息，一条腿屈起，裤管上提，露出瘦削的脚踝。

　　周随和肥胖无缘，这样那样的病，耗尽了他的所有。

　　过了一会儿，周随的手机响起，是林医生来的电。

　　周随接了起来，电话那边的林医生永远温和：“周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了，欧阳医生都回答我了。”

　　“……看来是关于939的事，”林医生说，“下次直接问我就好，欧阳对939有些偏见，也不把克隆人当人，和您的观念不符。”

　　“嗯嗯。”

　　“克隆人手环请务必保存好，”结束电话前，林医生强调，“一旦开启便无法更改。”

　　周随困顿地说好，挂断电话后，他沉沉睡去，午饭后再次缠上939。

　　939用眼神扫描周随全身，确认没有携带什么“学习材料”，才勉强同意周随进他的房间。

　　周随也学着看939好几眼，发现了古怪之处，问：“你裤兜里鼓鼓的长长的是什么？”

　　说罢，周随自己想歪了，笑起来。

　　939无辜地看着周随，从裤袋里抽出这阵子与他形影不离的电视遥控器。

　　“你笑什么？”

　　“没什么。”周随忍着笑敷衍过去，自顾自坐到沙发一隅，唉声叹气了一句，“唉，你怎么就不喜欢学习呢？”

　　“我不觉得有人会喜欢学习。”939懒散地坐到沙发另一侧，支肘托腮，另一手摁了下遥控器。

　　正对面的墙上缓缓显出一台电视。

　　电视上播放着财经新闻，周氏对外发言人上台接受采访。周氏发言人是一位职业女性，约莫二十来岁，虽稚嫩却很稳重，落落大方毫不怯懦。

　　“那什么才是你喜欢的？你想做的？”周随说罢，瞥了电视一眼，无奈地补充，“除了看电视。”

　　“不知——”939敷衍的话说到一半，屏幕上适时显示出周氏发言人的名字——林满晨。

　　939眼睫微闪，“满”字令他想起了重生第一天，他心心念念要找寻的“满满”。

　　重生这么久，唯有找满满时，他浑身充满干劲，完全停不下来。

　　虽然系统删除了他前世的记忆碎片，导致他完全想不起有关满满的任何事情，但这个名字涌上心头时，他心中仍有说不出的怅惘，好似他重生而来，为的就是这个满满。

　　也许找到满满，他就能明白自己为何重生。

　　939抿了抿唇，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里的林满晨。

　　周随因此误会了，伸手在939面前挥了挥：“问你话呢，电视真有那么好看吗……”

　　抱怨着，周随顺着939的视线看向电视。

　　镜头切换，电视里放上一张平台截图，主持人介绍着：“克隆天才欧阳珺罕见地在社交平台上公开自己的相关工作，透露自己已为周氏集团继承人周随完成九代克隆项目工作。”

　　周随不自觉坐直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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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有关周随病危，即将接受克隆器官的言论此起彼伏，周氏股价大跌，”主持人不带情绪地报道，“周氏新闻代言人紧急召开记者会，公开表示周随身体无恙，也并未接触任何克隆项目。”

　　很快，镜头一转，再次回到周氏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尽管发言人林满晨竭力控场，然记者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甚至已经有人道出，周随死后，周氏集团话事人如何变化的问题。

　　周随嘴唇微张。

　　坐在周随身旁的939逐渐收回自己对林满晨的关注，手持遥控换台，待看到一个饲养员给熊猫宝宝喂奶的画面，他才放下遥控器，往后倒，背贴着沙发，懒洋洋地看熊猫。

　　周随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妈妈”字样的来电显示，周随还没接，铃声就吵到了939，939“啧”了一声，弯腰要拿周随的手机，周随伸手拦，滚烫的掌心贴上939的手背。

　　939回头，发现周随脸上浮现莫名红晕。

　　“你怎么了？”

　　周随迟钝地抬手摸额头：“哦，好像发烧了。”

　　“怎么会发烧？”

　　当管家询问医生周随发烧的原因时，医生检查了几遍也说不清楚。

　　939随口问系统一句，系统的回答让他有些错愕：“本该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发烧，但因为您昨天的行为，导致周随扁桃体无碍，所以现在医生也无法说明发烧原理。”

　　“不应该就不发烧了吗？”

　　“按事务发展逻辑来说是这样，但……”

　　939挑眉：“但周随一定要发烧？”

　　“是的，这是……”系统仿佛遇到什么难题，解释不清楚，含含糊糊地说，“这只是一个小事件，周先生不需要太过纠结。”

　　939走至窗边，仰望蔚蓝天空：“这是一个客观的世界吗？”

　　不同于939的困惑，烧得脸通红的周随压根不纠结病因。周遭闹哄哄，周随舔了舔干燥的唇，事不关己似的躺在床上。

　　起初房间里人很多，939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人知道。

　　后来药开好了，吊瓶挂好了，医生离开了房间。

　　再后来，药他吃完了，佣人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