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夏说他们已经吃过了,小坐了片刻,便告辞出来了。他们已经快两天没睡觉了,亟需好好睡一觉缓解疲劳。
司红锦送他们到门口:“那你们现在回去睡觉。晚上来我家吃饭吧,到时候我来叫你们。”
远夏说:“谢谢师姐。你帮我问问你堂哥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他这两天不回来,你能陪我们去找他吗?”
司红锦拍胸口答应:“没问题,我帮你打听。他要是不回来,我陪你们去。”
两人回到招待所,关好房门,反锁上反复确认门锁没问题,这才上床睡觉。
没办法,出门在外,不能不谨慎一点,要是丢了钱,可是连家都没法回了。
两人都是头一碰枕头便睡得不省人事,等司红锦敲门惊醒他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睡了一整天,没吃没喝,这会儿正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正好跟着司红锦回家吃饭。
司红锦的父母一个在国企当领导,一个在报社当主编,家庭条件在当地算是比较优渥的。
他们有着良好的教养,对远夏和马建设礼貌又不失友好,虽然远夏只是女儿的校友,但本着对知识分子的尊重,他们的态度非常友善。
饭桌上,远夏跟司红锦的父母聊起了当下的政策,以及国家的经济现状。他们发现,远夏虽然是女儿的师弟,但谈吐得当,通晓古今中外,见识相当不凡,完全不像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就连司红锦都很惊讶:“远夏,你不是学机械的吗?你还研究过经济?”
远夏笑着说:“我关注时事啊,也关心国家的命运。这难道不是咱们年轻人该关心的吗?”
司红锦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司父对女儿说:“红锦,多跟你同学学学,别光顾着埋头读书,时代变了,大学生应该关心国家大事才行。”
司红锦做了个鬼脸:“知道了,爸!”
从司红锦家出来,马建设对远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远夏,我发现在你面前,我简直是太无知了。就像个一无所知的小学生。”
远夏才上了一年大学,就变得如此博学多识,难道上大学真有那么大的变化?
远夏安慰他:“你之前的注意力都放在高考上了,等上大学后就有时间关心其他的了。想要懂得多一点,无非就是多看书,多读报,多思考。你也能够达到我这水平的。”
马建设将信将疑:“真的吗?那我要好好努力,多跟你学习才行。”
远夏笑着说:“一起加油!”
第二天,司红锦陪远夏和马建设去逛街。
宁波的商品简直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在马建设眼中,简直就是大开眼界,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好东西,有好多他是闻所未闻,而且价格也不贵,这要是拿回肃阳去卖,价格翻个倍估计也得被抢疯,难怪远夏要跑这里来进货。
司红锦说:“这里不少东西是温州和义乌那边生产的。很多本来是从日本或台湾那边过来的,然后那边的人拿去仿制生产。”
马建设问:“为什么是温州和义乌那边的人做,你们这边没人做呢?”
司红锦想了想:“主要还是跟当地的风气有关吧,其实做这个也不算合法,那边很多人都从事这个,不是有句话叫做法不责众嘛,大家都做,互相间就不会举报,于是做的就越来越多。”
远夏补充:“其实还是地方政府默许了这事,在政策上放得比较宽,甚至还有点鼓励的意思。”
马建设十分惊讶:“政府居然鼓励这么干,不怕违反国家政策吗?胆子好大啊!”
远夏说:“也不算违反国家政策,只是步子迈得比别处快一些。都是被穷逼的,老百姓要吃饭。总不能看着大家饿死,现在有了门路,也不算违反政策,便睁只眼闭只眼。”
马建设说:“那这地方政府的官员真不错。”
远夏叹息:“是啊,当地百姓挺幸运的。其实也跟观念脱不了干系,有一个说法,欧洲属于海洋文明,海洋文明爱冒险,从欧洲人有了远航能力开始,就到处闯荡,发现了新大陆,到处征服、殖民、劫掠,浙江靠海,浙江人也有点类似欧洲人,比较大胆有闯劲;而中国属于大陆农耕文明,大陆文明比较厚重,稳健有余,过于保守,变通性不足,所以我们国家内陆省份的人,都趋向于保守稳重。”
马建设表示疑惑:“咱们国家那么长的海岸线,怎么就成大陆文明了呢?我们古代不也有郑和下西洋吗?”
远夏说:“因为中华文明在近代史之前重心一直都在内陆,尽管有如此长的海岸线,却未想过穿越太平洋去寻找新大陆,哪怕是郑和下西洋到了非洲,也仅仅是去宣扬国威,带回来的是珍奇动物,而不是黄金、奴隶。”
司红锦气呼呼地说:“就是啊,咱们中国古代的造船和远洋能力要比欧洲人先进多了,古代四大发明都是咱们的,结果却被西方人后来居上领了先,我们还被欺凌了上百年,简直是气死了。要是咱们也去殖民,还有那帮西方人什么事啊。”
“对啊,为什么我们不殖民呢?”马建设说。
远夏笑起来:“大概就是文明人和野蛮人的区别吧。不要以为穿上西装礼服他们就是文明人了,哪怕是现在、将来,他们的侵略掠夺本性都刻在骨子里,没有变化。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咱们不想当被强者吞食的肥肉,就必须自己强大起来。”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司红锦和马建设都忍不住说。
这聊着天,主题又升华起来了。远夏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不过他跟西方列强打交道太多,对他们的本质认识得一清二楚,很难不充满敌意。
而司红锦和马建设则是从小在敌我斗争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们很难不赞同远夏的观点。
不过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会受到强烈的观念冲击,不知道还能不能记得西方列强的本质。
司红锦堂哥在温州做生意,只能通过信件联系,或者等他主动打电话回来才能知晓这边的情况。他们等了一天,并没有收到她堂哥司海波的电话,司红锦决定陪远夏去温州找人。
之所以决定去温州,而不是义乌,是因为司红锦的堂哥在温州做皮革生意。远夏以后还想做生意,就可以直接去找司海波,而不是还得托司红锦当中介。
到宁波的第三天,他们便坐上了去温州的轮船。是的,温州此时尚未通火车,去温州最佳的路线是水路,因为汽车要翻山越岭,无比颠簸危险,路上还可能遇上拦车的路匪,一不小心,丢了钱还是小事,可能连命都会搭上。
改革开放后,随着经济一起发展起来的,还有猖獗的黑恶势力。目前地方警力有限,只能靠百姓加强自我保护意识。
水路唯一担心的是天气,而不必担心人祸。
他们买了四等舱的船票上了船,住在十几个人的大间里,男女老少都有,环境污浊嘈杂。
远夏觉得特别对不住和司红锦,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跟他们受这样的罪。
但四等舱最便宜,一个人不到五块钱的船票,远夏和马建设睡在司红锦两边的铺上,为她架设一道人墙保护。
从去一趟温州,需要将近一天时间,他们的座位都是卧铺。
司红锦倒是满不在乎:“这苦你们吃得,我就吃不得?”
最难的还是晕船,远夏还好,司红锦和马建设都吐得一干二净,几人都趴在船舷边不愿意回船舱,因为船舱里也有人吐得昏天暗地,那气味就别提了。
好在正值盛夏,在外面待着也不会冷,只是到半夜的时候海风过凉,几人回船舱待了几个小时。
马建设除了晕船,别的都还好,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海,还坐上了海船,并且还看到了海上日落和日出,那画面壮丽得无以复加:“我觉得光这日出和日落都值得这张票了,不亏,不亏!”
这经历足够他回去跟家人朋友好好炫耀了。
第二天下午,船终于进入瓯江,抵达温州码头。
三人上了岸,才再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司红锦伸了个懒腰,说:“总算又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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