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259)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把这些旧日往事再多说好几遍，也无法打动眼前的阿木。从这个阿木的眼睛里他看到的只有贪婪、奸诈，丝毫没有以前阿木的纯真。血缘天性这东西的力量实在太强悍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像‘绞族’这样的种族，他们是一群用灵魂、生命和未来在磨练演技的家伙。和这样的家伙面对面，还是少提对他的恩情为好，因为在觉醒后的他们的心里，是看不到这些的。

　　阿木听卫定提起了陌生人，“谁？谁让你注意我的？”没有觉醒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究竟是谁能够未雨绸缪，提前警告卫定？这人肯定早知道他是‘绞族人’的身份的，起码比他这个当事人都要知道的早。

　　卫定没有隐瞒阿木，“这人你也认识。就是在这里差点儿杀死你的那位‘火枪风衣男’。”

　　“他？他不是你的敌人吗？为什么告诉你这些？”阿木很恼火。那家伙上一次伤他那么重，他早就把其当成重要的报复对象了，现在得知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且还提醒了他的‘宿主’，对其的憎恶顿时又提升了好几度。

　　卫定自己也弄不明白这些。‘火枪风衣男’总共在他面前出现了两次，每次都是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出现，按理说对方很容易有机会对自己下死手的，却仅仅是把他逼到一个极限后，便点到即止，现在想一想，这人是正是邪，是善是恶……他有点儿判断不明了。

　　“回答我，他是谁？”阿木以为卫定是不想告诉自己，充满戾气地拔高了声音大声问道。

　　卫定收回心神，盯着阿木看了看，“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谁管你喜不喜欢！”阿木发疯地扯着脖子怒吼。

　　“你还能从我身上分享我的灵力，便要受我的喜好影响。”卫定伸手在阿木的面前晃了晃，阿木原本不男不女，清减不少的面容迅速变成了最开始那个中年妇女的模样。

　　“卫定！我没能成功‘绞杀’你是我运气不好。你要杀要剐随便就是，别想侮辱我。”阿木瞪着充血的双目，恨不能把卫定一口咬死。

　　他把全部的失利和不顺都归咎于卫定身上。不管现在卫定对他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是在‘侮辱’自己。

　　卫定心里最后那一丝的暖意渐渐消失。他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盯着眼前这副阿木原来的面容。记忆里那位总是跟在他身后，习惯小心翼翼叫他‘定定’的憨厚女性，挥着手越走越远。

　　他的阿木，是真的死去了吧！死在了这里，死在了保护他的战斗中。

　　“谢谢你。”卫定对着暴戾的阿木微微一笑。谢谢你多年的陪伴、照顾。之前一直没机会对你说这句话，现在，终于能够告诉你。

　　阿木有点儿愕然。谢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的心愿吗？”卫定继续温柔地与阿木交流。

　　阿木拧起眉头，不解和不安交相转变。他隐约感觉到卫定要最他做什么了，“你想对我做什么？卫定，你忘恩负义！我为你付出了生命，生命啊！”

　　“你跟着我随同师父漂泊在外的时候，每回遇到烦心事，都会念叨着‘望海之滨’我们以前的家。你说很想回到那里扎根在海边的‘软金沙滩’上，和那粒无数的苇花作伴，每天都能看到海上的日落日出，感受到潮汐的起伏。”卫定自顾自地回忆起从前的岁月，那个时候，他才刚成年，阿木也才在他的帮助下，嫁接成功一只主根，第一次可以靠自己吸收到养分的时候，他们俩一同扎根在温暖滋润的‘软金沙滩’，迎着和风、暖阳、飞花、烟雨……共同畅想各自心中的美好景象。

　　“你的心愿会实现的，阿木！”卫定收回眼神中那抹淡淡的心伤，合上眼睛过后不久便再度睁眼，眼中有数不清的芦花随风飘荡。

　　阿木闭上眼皮不肯和卫定目光对视。只是，如今卫定的功力大增，哪怕只是瞬息一瞥，也别想摆脱他法术的控制。

　　阿木的脑子里很快就被‘望海之滨’——他曾经的家给填满了。朦胧之中，他好像穿越了空间的桎梏回到了那个对他来说，算是心灵归属的地方。

　　推开厚重庄严的大门，刚成年的卫定迎面向他跑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带着他欢欢喜喜地跑进了大堂。廊下飞燕衔泥、草长莺飞，院外金沙细软、苇花飘香、日升日落、日落日升……他的灵魂永远在这个臆造而出的幻景之中，再也走不出。

　　阿木那被贪欲腐蚀改变了的眼神，一点点地化作僵直。卫定单手用力一按，灵气逼迫之下，阿木化出了真身，变成一颗无根的幼嫩紫藤，卫定轻轻拂过紫藤上才发出的几片新芽，将其插在了旁边的泥土中。

　　无根的紫藤顺势往旁边一颗小树的树干上缠绕过去……这是‘寄生木’的天性，永远也改不掉。

　　卫定强行把紫藤从小树上解了下来，重新为他嫁接了一只根。他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至于他最后是靠自己而活，还是依然依赖强者而活，他没办法替他做选择。

　　“再见！”卫定向紫藤告别的同时也在向自己曾经最亲近的人告别。

　　他没有过多的沉浸在这种感怀之中，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乘坐‘渡云舟’回家的路上，卫定的心情很快调试过来。阿木的心愿是‘望海老家’，他的心愿却是一直都在变的，当初年少轻狂的时候，他想追随师父四处修行，四海为家。如今到了异界，他也曾迫切地希望回归故乡，扎根故土。只是经过这些风浪后，家在他心里早就成了人的代表，有了他们，处处为家处处是家。

　　‘渡云舟’行驶到城市上空的时候，隔着老远的距离，卫定就能在下方那一大片灯海之中准确地找到自己家的位置。

　　他人到了房子上空，原本黑黢黢的屋子里灯光几乎同时亮起，等他在院子里落定，家里的大小男人们已经打开房门一起在门口欢迎他。

　　卫定心中最后那点儿轻飘飘的心思跟着沉淀下来，面对家人们热情的笑脸，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依次抱过家里的小果实们，卫定又主动和大人们交换了拥抱。

　　“你要是再没有半点消息，我们就得满世界去找你了。”习湛嘴上这么抱怨，比其他人更紧地把卫定整个抱了起来，“这要不是前几天看到中部地区那恶劣的气象报告，知道了你就在那里，我们早就动身了。”

　　“有点事耽搁了，不然会更早些回。”卫定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回来了就好。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更进一层楼了吧。”宋仇武由衷地为卫定高兴。哪怕知道他越强大，离开这里离开他们的机率就越高，也认了。

　　“嗯！”卫定也挺自豪，“这次进阶很顺利。也多亏了你们的帮忙，双修对我帮助很大。”

　　习湛一听眼睛闪闪发亮，“那咱们以后多修一修呗。”

　　卫定认同地颔首，“自然。相信你们也能从中得到好处。”

　　“那什么时候开始啊？”习湛凑过去勾住卫定的脖子，“我看不如就今晚吧。”

　　“你脑子里是不是全都是精\虫？”武婴踢了习湛一脚，“一边去，别惹人厌。”

　　“怎么了啊？定定都同意了，还不许我肖想肖想啊！”习湛表示不服。食色性也！他觉得只有自己和卫定是性情中人，其他这三个，哼哼……一个二个装的跟大绵羊似的，开餐的时候就露出了大尾巴狼的真相，不实在。

　　卫定微微笑着看向习湛，“你这么急吗？”

　　“面对你我一辈子都处于急的状态中。”习湛不正经地挤了挤眼皮。

　　“那好吧！”卫定以手指轻触他的脸，语带诱惑，“就今晚，记得来找我。”

　　习湛的骨头都要酥了，眼神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连同他的魂儿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定定好直率，他就喜欢这么爽利的性子，四年前那个光对他说句话就能迷得他头晕眼花的妖男，好像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