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114)

　　顾一霓当初想看她们合作，也正是看中了这点。

　　因为舞剧本身就是从陆舒和裴知溪身上激发的灵感，在舞蹈的具体编排上， 顾一霓留给了两人很大的自由发挥空间。

　　陆舒更偏向创作型舞者， 排练时想法很多， 大胆又独特， 好几套动作设计得顾一霓都连连称赞。

　　一排练起来， 陆舒和裴知溪之间还是充满“火药味”。

　　“裴老师，我觉得你这个动作还不够到位。”陆舒依然时不时“挑刺”。

　　“哪里不到位？”裴知溪也高傲反问。

　　一旁了解情况的演员知道两人排练起来就是这种风格，一些新来的演员还暗戳戳的议论，裴老师和陆老师是不是私交不好？

　　陆舒不客气地走向前，一点一点细心帮裴知溪调整。

　　裴知溪其实很喜欢陆舒的“挑刺”，总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让她有突破自己的感觉。

　　顾一霓在一旁看着，不由得鼓了鼓掌，“几个月不见，越来越默契了。”

　　陆舒笑，能不默契吗？没人比她懂裴知溪，尤其是她们在一起以后，她足够了解裴知溪的身体……

　　除去日常演出，两人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新舞剧的排演上。

　　一有闲暇时间，陆舒便加班加点泡在舞室。舞蹈需要天分，更需要付出努力，她之前实在停滞太久了，现在一心只想铆足劲往前冲，想以最快的速度追逐上裴知溪的脚步。

　　在喜欢的事情上，陆舒是不吝惜刻苦的那类人，就像当时练习，一遍跳不好她就跳两遍，两遍跳不好她就咬牙反复跳，一旦找到当初不服输的那股劲儿，骄傲也就回来了。

　　夜晚九点的舞室寂静，只有舞步轻轻踏在地板的声响，一遍又一遍。

　　不出所料，裴知溪发现陆舒还在一个人训练。再度回到舞台，陆舒更刻苦，也更有朝气了，像是想把消沉几年欠下的汗水，通通弥补回来。

　　陆舒余光看到裴知溪过来，并没有停下，继续跳着独舞部分，轻巧的跳跃旋转，舒展而飘逸。

　　裴知溪没有打扰，就候在一旁静静看着，从畏惧舞台到现在，才不到一年的时间，陆舒进步太快了。

　　目光追随着陆舒跃动的身影，很多回忆她依然历历在目，那时陆舒每挑战成功一串高难度的动作，就会在经过她面前时，抛给她一个得意炫耀的笑。

　　她表面不跟陆舒计较，但心里也在跟陆舒较劲，陆舒能在原地转多少个圈，她便要苦练到比陆舒多转一个，然后再云淡风轻地看陆舒跳脚炸毛，听陆舒对她放狠话说“裴知溪你给我等着”。

　　曾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因为陆舒，在一个不算美好的环境里，还算有活力地生活着。

　　那时她不爱笑，但总是会被陆舒惹笑。

　　所以那年离开海城时，她看着跟在舒秀林身后一块儿送行的陆舒，发觉自己竟有一丝失落。

　　如今兜兜转转，她们又回到了一起跳舞的日子，只是两个人不再幼稚地针锋相对，而满眼的欣赏喜欢。

　　“裴老师。”

　　陆舒结束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朝裴知溪喊了声。

　　裴知溪回神。

　　陆舒笑意灿烂，“你的对手没有让你失望吧？”

　　裴知溪勾起唇边，她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陆舒什么，才会这么爱看陆舒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

　　幸好……

　　陆舒没有弄丢骄傲无畏。

　　*

　　前后排演了将近四个月，在八月盛夏的时候，才首演登台。

　　夜幕降临，剧院后台工作人员穿梭忙碌，气氛一片紧张，正为八点钟的正式演出做着最后准备。

　　景惜跟棠漫也来了化妆间凑热闹，她抱着一大捧花朝陆舒塞了过去，“祝两位大美女双人舞首秀顺利。”

　　陆舒接过花，瞧了瞧景惜和棠漫紧牵在一起的手，不由得笑了笑，景惜和棠漫也是，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的，感情反而越来越浓。

　　“你们这次妆造也太好看了吧？被美到了。”景惜打量着陆舒脸蛋，由衷赞叹。

　　“你哪次没被美到？”陆舒毫不客气地反问。

　　景惜：“我知道你长得美，但你稍微谦虚点行吗？”

　　演出在即，陆舒看了看裴知溪的妆容，又拿起眉笔替她细细描了描眉，裴知溪太适合古典妆了，清雅俏丽，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好了吗？”裴知溪也目不转睛看着陆舒脸庞，她此刻在想，陆舒的那段独舞一出来，今晚该要惊艳多少人。

　　“嗯。”

　　晚间，当灯光照亮舞台时，整个世界都是属于她们的。

　　舞剧整体是向上的情感基调，从阴柔婉约到张扬浪漫，两个女人之间的牵绊引人入胜，很是动人。

　　这场演出无论舞美还是音乐，都是顾一霓亲自把关，顾一霓设计的舞台以典雅绮丽见长，尤其擅长利用灯光，将舞者的形体之美展示到极致。

　　伴随着古典乐曲，当光影落在裴知溪身上的那瞬间，风华无限，一舞楚楚动人。而幕帘后的黑色身影，也一齐舞动着，同步袅袅婀娜。

　　一人一影，彼此相呼相应，眼前一亮，默契得令人惊叹。

　　一曲剪影舞过后，当幕帘被撤下，陆舒双眼蒙着丝带，裙袂飘然亮相时，夺走了全场所有人的注目。

　　渐入佳境。

　　行云流水的轻盈翻身，仿佛腰若无骨，跳出一身柔软破碎，我见犹怜。

　　观众随着舞姿投入。

　　就当大家以为这段独舞可能会是今晚最佳时，惊为天人的一段还在后边。

　　裴知溪合上陆舒的节奏，再度登场，在轻舞摇曳间，她轻轻拉开蒙在陆舒双眼上的丝带。

　　两人这一瞬的眼神对视，无声将柔软和坚韧演绎到了极致。

　　音乐风格渐渐变了，变得明媚。两人共舞的节奏也在加快。

　　宛如梦幻的舞台中央，两道身影成双舞动，若即若离又互相追逐，动静之间，若风拂柳似的漂亮身段，你来我往，千丝万缕般契合缠绕。

　　这段双人舞的难度很大，两个人又都追求完美，为了一起跳好这段舞，这几个月，她们几乎每天都在苦练。

　　光影下，一幕一幕，上演着一场盛大的视觉盛宴，一系列高技巧的动作看得观众几乎屏住呼吸。

　　第三幕的这场双人舞，默契无边又酣畅淋漓，直接将气氛推向高潮。

　　顾一霓脸上洋溢着笑，正式演出比她想象中更加惊艳，她的眼光没错，陆舒刚柔并济的爆发，裴知溪淡如春水般的优雅，碰撞在一起，有着十足的张力，两个人贴身共舞的画面热烈而浪漫。

　　舒秀琳坐在台下，感动得热泪盈眶，她自己也是跳舞出身，她知道陆舒和裴知溪能配合到这种地步，有多难能可贵。

　　舞剧刚一结束，台下便立即响起了轰烈的掌声，像是积攒了两个小时的爆发，迟迟没有停下。

　　或许是太投入共情，陆舒和裴知溪迟迟没从原本的情绪中走出，直到耳旁被热烈的掌声环绕许久。

　　陆舒恍然回神，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裴知溪。

　　裴知溪也正在看她，笑靥如花。奄奄一息的小火苗又奋力燃起来了，陆舒会永远在舞台上耀眼。

　　陆舒望着裴知溪直笑，有着难以言说的兴奋，当初激励她重返舞台的最大动力，便是想着有朝一日——她要和裴知溪肩并肩，一起站在灯光最闪耀的位置。

　　就像此时此刻。

　　她会以裴知溪为傲，同样，裴知溪也会以她为傲。

 

第94章 Chapter 94

　　夏天过后， 傍晚的风温和得恰到好处，散漫卷过街道。

　　裴知溪收工以后，在外边闲逛了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陆舒平日里的闹腾， 她竟有些不太适应一个人的安静。

　　陆舒又去外地了。

　　她们演出一多起来就是这样，尽管呆在同一个舞团，但工作行程一旦错开，见面的机会便少得可怜。

　　回家后裴知溪接到陆舒打来的电话。

　　她笑了笑，陆舒生怕她一个人孤单似的，只要两个人不在一块儿，陆舒几乎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