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总,我送你回去?”秘书问。
谢茗君往前走了两步,再门口看,雨又落下来,没再看到人影,可她却不敢再去找了。
谢茗君伸手管秘书要伞,她撑着伞一路跑上车,秘书走过来打开主驾驶位。
秘书要开车,她说等会儿,她往后视镜里看,那专注的眼神,秘书以为她彻底醉了,说:“谢总,这个是后视镜,不是新闻联播。”
过了一会儿,车开走了。
谢茗君说,开快点,快点回去。
她居然落荒而逃了。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落荒而逃。
每天她在计划着相遇,希望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可是没想到,等她们真的相遇,却让她这么猝不及防,万分狼狈。
·
这雨下了一夜,从倾盆大雨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催眠曲一样哄着人入睡。
谢茗君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大一的时候。那会儿,她刚入校,她爸开着豪车送她上学。她坐在后座闷声不语,最新款的迈巴赫,隔绝了外面的暑气和热度,她还是觉得好烦躁,极度厌世。
她瞥向车窗外,看到一个女生,女生背着一个书包,拎着红色的行李箱袋,一路走过来就属她土气,可她笑得很开心,眼睛很明亮,她累得气喘吁吁站在车旁边喘气,汗水湿透了衣裳。
前面有学生的行李挡住了路,她爸把车停下来等,她爸说了一句又一句,叮嘱这个叮嘱那个,她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那个女生。
这么大一辆豪车停着,她却没有见到一样,又一个人哼哧哼哧的提着袋子往前走。
她爸说:“那小女孩估计一个人来的,要不叫上来送她一程。”
“要你操这份心?她……”
话没说完,前面的学生走了,谢先生的车继续往前开。
谢茗君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心上,毕竟世界上女孩子万万千千,学校里的人有千千万万,她哪里看得过来。
偏偏晚上又碰到了,辅导员叫新生们集合,六点钟各个系组织排队,恰好那个女生就站在她们系旁边。
乌漆麻黑的,那个女生垫着脚看前方,所有人都在叽叽喳喳的聊天,明明第一天见面,每一个却表现的好像非常熟悉。
然后,她的鞋子被前面的人踩了一脚,谢茗君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感觉一切都不好了,偏偏她耳边还传来那个女生的声音:“没事,不用在意,就踩了一下,我擦擦就好了。”
“实在对不起,你叫什么啊?”
“冬茵,你呢?”
谢茗君看看前面踩了她还装作无所察觉的女生:没素质。
这个插曲跟入校第一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混合在一起,她忘不掉新生入校这一天,就等同于忘不掉那个女生。
当然,她继续不在意,这对她来说也无关痛痒,她没必要把时间花费在别人身上。
但是她发现,她班上后排经常会出现这个女生,每次老师点名,她都会在后面帮没来的学生喊到。
最开始她想这个女生是接一点兼职帮别人喊到,后来发现不喊到她也来上课,再后来她发现大二她天天来,她想这个女生是不是已经转专业了,再再再后来发现这个女生上课会偷瞄她,经常看,那眼神特别专注,有次谢茗君特地拿化妆镜往后座看,发现那个女生看完黑板就立马把眼神放在她身上。
她喜欢我?
谢茗君得出了这个结论。
整整一个学期她这么认为。
怎么都没想到,后来她发现这个女生喜欢的是邹宇熙。
邹宇熙?
这个被她甩了十多次的傻逼蠢货。
冬茵当捡垃圾呢?
得知事情的当天,谢茗君就把冬茵堵在教室里了,正好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她坐在椅子外面,冬茵偷瞄她几次就不敢动了,握着笔在书上写写画画。
她们两个就这样坐着,保洁阿姨来打扫都叫她们两个别那么辛苦早点回去。
谢茗君不动,冬茵更不敢动。
就这样坐着,谁也不说话,竟是坐到了深夜。
她想这么黑了,你总会说话吧,扭头一看,冬茵把手机后置灯打开,在偷偷摸摸的写作业,估计怕光照到她身上,她还特地用书挡着。
俩人在教室坐了一夜,第二天有人来早自习,看到她们非常震惊,谢茗君本人更是震惊。
那么久的相逢,在她梦里像是跑马灯一样迅速放过。
很多次她想改变剧情,想提前亲吻她抚摸拥抱她,却无能为力,她害怕,怕自己走错一步,事情不会按原来发展,冬茵以后就不会爱上她。
谢茗君喝醉了,醒来头疼的厉害,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她还没有回过劲儿,电话就响了,是导师打过来的,说今天是他妻子生日,叫她晚上一块过来吃饭。
谢茗君按了按太阳穴,懊恼极了,怎么昨儿就喝多了,在电话里她还是笑着应了声好,之后她给自己灌了一天的蜂蜜水。
她叫秘书准备好礼物,晚上早早的去导师家里。
师母瞧着挺年轻的,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她不认识谢茗君,但是导师一介绍,她立马笑着请谢茗君进来。
这一屋子的人,不是搞学术的,就是搞翻译的,基本都是导师的学生。冬茵也来了,她靠着沙发,别人同她说话,她就点点头,笑容不是很多,最近媒体都评价她:鹰一样的眼睛。
谢茗君进来,有不少人认识她,君帝也不是小牌子,最近一直在搞海外贸易,圈子虽然不同,但是偶尔能沾到边。
大家都随便聊。
今天谢茗君穿得很正式,西装三件套,长发没散着,用一根头绳收着,额前没有刘海遮挡,露出一张精致的脸,瞧着格外的干练,一副精英范儿。
导师带着谢茗君过去给大家介绍,主要是介绍她跟冬茵认识,俩人手跟着手相握,有点像是重新认识那样,手指带着一点凉度,俩人都没说话,旁边的人在介绍。
“这位是君帝的谢茗君。”
“我们的美女翻译冬茵。”
“嗯……”
像是同时嗯出来的,轻轻飘飘的。
“怎么你们两个这么含蓄?”
谢茗君理了理神,“也没有,就是第一次来,有些放不开。”她笑着说:“幸会。”
冬茵也说:“幸会。”
声音还是以前的声音,只是没了甜度。
谢茗君拿杯子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来,她刚刚应该瞥一眼冬茵的手指,看看她是不是还戴着那个戒指。
只觉得心中遗憾。
之后她忍不住瞥了几眼过去,冬茵背对着她站着,短发离肩膀有一段距离,她站得笔直,好像不会动一样。
片刻,冬茵动了一下,她扭头看过来,两个人对视着,目光落在谢茗君脸上,微微下沉,然后又转过头,好似只是扭头活动活动脖子。
品不出什么意思,又是什么含义。
谢茗君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时间太长,连对方的眼神都分不出是什么意思了。三年未见,如今的她们到底算是有情人,还是陌生人。
谢茗君觉得口渴,但她想想还是把杯子放下来了,昨天已经有过血的教训了,可是放下杯子,又显得手里空荡荡的。
有人来同她说话,她轻轻微笑,几次找个借口,假装朝着冬茵的方向瞥过去。
终于,也瞥到了,冬茵手指上没有戒指,摘了,她不知不觉走到前面,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发现冬茵手指上连戴戒指的痕迹也没有了,是很早就摘下来了。
“谢小姐?”有人喊了她一声。
谢茗君靠得太近了,几乎要贴到冬茵身上了,她回过神,说:“抱歉,刚刚在看墙上的十字绣。”
众人去看十字绣,绣得是花好月圆图,喜鹊站在牡丹上。师母端着菜出来,说:“我绣的,好看吧。”
“好看,绣得特别有神韵。”有人附和了一声。
尴尬的场面瞬间被缓解了,冬茵喝着饮料,看着墙上的绣品,好似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她欣赏绣品,谢茗君欣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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